我家所在的小村庄,背靠一座青山,前面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河。村里人丁兴旺,村民都姓弓长,民风很淳朴。我家在村口,开门见山又见河。小河无名,但打我记事起留下的快乐记忆,大都与这条河有关。
清晨和夜晚的小河属于妇女。清晨的小河是最热闹的,家庭主妇们一天的劳作从河边开始,她们陆陆续续从村里各个不同的方向走出来,或挎着装满脏衣服的提桶,或提着一篮子刚摘的蔬菜,踩着田埂路,去那段铺了青石板的河边洗衣洗菜。洗菜的在河上游,洗衣的自动往河下游走,没有谁这么规定,人们自觉作出区分。即使某一天没有人来河边洗菜,洗衣的人也不会跑去洗菜的那头。女人们一边洗衣洗菜,一边家长里短的聊天。来河边洗衣服是新媳妇融入这个村最快最好的方式。到了夏天的晚上,晚饭过后的小河也是妇女的领地,她们三五成群,相约到河边洗澡戏水,洗去一天的疲惫。妈妈曾带我去过河边洗澡,因河水太凉,去的次数很少,每次在家里听到河边传过来的嬉戏笑骂打闹声,我都很羡慕。
白天的小河属于村里的孩子。早上洗衣洗菜的地方,到了上午尤其是中午,就成了孩子的乐园。夏天的午后,孩子们成群结队的来河边洗澡消暑,胆儿小的孩子在河里泡水,调皮的爬上河边的垂柳,从树梢猛地往下跳,一头扎进水里,溅起老高老高的水花,立即在河里引起一阵骚乱。从树梢往下跳,也能弹起来,那感觉像极了运动员在练习跳水。碰巧有一两个早晨没来得及洗衣服的妇女午后才来,那些跳水的孩子就更乐此不疲,故意使劲把树梢压得又弯又低,突然收了劲,树梢弹回去后,再猛地扎下来,突然溅起的水花又大又高,溅了洗衣人一身湿,顿时引来一阵呵斥。三四岁的孩子跟着大孩子到河边洗澡,还不会游泳、不敢下水,大的就哄他说:“我牵着你,水很浅的”。到了水里,大孩子就撒了手,不再管他。导致他又哭又叫还喝了几口水,脸呛得通红,别人也不去救他,只在那里喊:“快划水、快划水”,他下意识地扑腾一通,就学会了游泳。据说那些在河边长大的孩子都是这么学游泳的。有的男孩子一整个夏天都泡在河里,嘴唇已成深紫色也不舍得上岸。直到家里大人找来,才从水里把他提出来。
傍晚的小河属于村里的男人和水牛。男人干了一天农活,全身脏兮兮的,回到家都会先来河边洗澡,换上干净衣服,开始了每天最悠闲惬意的时光。晚饭一般交给女人,等到男人从河边洗澡归来,饭也好了。耕牛是干农活的好帮手,富一点的人家都会养一头,有的是一个家族共用一头牛。春耕夏种的季节,是耕牛最辛苦的时候。村民把耕牛视为家庭成员,很是爱惜,犁田耙田后会扛着犁耙、牵着牛一起到河边,把工具和耕牛清洗得干干净净才回家。站在家门口,每天傍晚都能看到一幅和谐的农耕牧归图。
小河是我们村的母亲河,盛产各种鱼虾。每到雨季,河水暴涨,会淹没洗衣的青石板,没过村里去往河边的田埂路。清清的河水就会变成混沌的一片。待到雨停、河水慢慢消退后,全村人都去河里捞鱼,有撒渔网的,有拿一根长长的棍子绑个开了口的袋子捞的,还有的拿着各种自制的简易捕鱼工具,等等。大人捞,小孩儿跟在后边装,很是热闹。曾经,鱼多得拿脸盆也能捞上来,用棍子也能打到几条。随随便便都能捞到好多鱼。因为小时候吃过太多太好吃的野生鱼,我长大后都不爱吃鱼了。
除了盛产鱼虾,小河还负责灌溉我们村方圆数公里的农田。穿过农田的小河,也流经我们村外出的路。连接这条路的是一座石拱桥,常年长满青苔,据说桥下是河水最深的地方,没人敢在桥下游泳。河两岸的农田从来不会干旱,年年都丰收。桥边是一棵大大的柳树(我们当地叫柳树,但不是垂柳),四季常青,春天开花,夏天长满一串串的果实,我们叫它“小鸭子”。有的男孩子从柳树上摘下一串串的果实,带到河里泡水,比赛谁在水里憋气憋得最久,就得一串“小鸭子”作为奖品。有的从垂柳上往下抛,在水里的孩子纷纷来抢,“小鸭子”成为了夏天孩子们的一种特别玩具。柳树还会长出很多毛毛虫,看了《花千骨》我才知道,这种绿色的毛毛虫有个好听的名字——糖宝。
离开家乡已多年,最怀念的还是在小河边嬉戏的日子。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