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区——（2）

青色的藤蔓抓住了天空中最后一丝亮光，二楼破败的墙壁和开裂的楼梯沐浴着昏黄的阳光，随后风一吹，高楼后的夕阳便无影无踪了。暗淡的天空下，一个人影站在老房区的大门口，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佝背弯腰还缩着肩膀，两只沧桑的眼睛往身后的老房区瞥了一瞥，又看着暗淡无光的前路，远处灯火通明的城市在肆意狂欢，那样的地方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都是揣着命去给自己寻钱的家伙。他心下颤抖了两下，脚下一点一点地往高楼大厦的方向去了。

秦叶端着还剩了几粒米的瓷碗探着身子从窗户往楼下看去，大门的那个人影正越走越远。刘奶奶用筷子敲了敲秦叶拱出来的屁股，严声道，“坐好，吃饭还看什么呢？”

秦叶老老实实地从窗边爬了下来，扒了两口饭问他奶奶，“奶奶，我刚刚看易扒手出去了。”

“他出去就出去，你管啥？”

“他出去干嘛？这么晚了。”

“你别管，吃你的饭！”

秦叶一看他奶奶生气了，一下把脑袋捂进了碗里，狠狠地扒完了那几粒粘在碗边上的米，刚把碗放下那扇纸片似的门就被敲得咚咚响了。

秦叶立马跳下了凳子，刘奶奶还没斥他，他就说了句，“我去开门。”

门外站了个穿着白T恤的女孩子，稚气未脱的脸上粘了假睫毛，抹了粉底，擦了腮红，涂了口红，原本一张素净淡雅的脸如今看来竟有几分妖媚。她不断地扭着手指，一脸紧张地挤出了个笑，弯下腰看着秦叶说，“刘奶奶在吗？”

秦叶捏着把手呆愣愣地看着她点了点头，黑黢黢的脸上没由来地红了一小块，回过头冲他面不改色正在吃饭的奶奶喊道，“奶奶，姐姐找你。”

刘奶奶没回话，仍旧端着碗一口一口地扒着白米饭，秦叶又喊了一句，刘奶奶还是没回，随后将碗放下，用那双枯树皮似的手抹了把嘴角说，“小叶，你先去李二家玩会。”

秦叶“哦”了一声，抬头看了眼吕唯妆扮后的脸，一脸懵懂地走了出去。吕唯一直低着头，眉头深深皱着，等到秦叶走了出去才关了门走到刘奶奶面前。

秦叶没有听奶奶的话走到楼下的李二夫妇家，他蹲在门口的墙边。他们家就在东边最里的那间屋子，正对着走廊，易扒手的房子离他们不过几步远，平时秦叶一出门就能看见他大开着门不修边幅地坐在破椅子上打发时间，一见秦叶来了就跟他打趣，不把这六岁的小短腿臊得钻回窝里不罢休，临了还要哈哈大笑两声，搞得秦叶一脸愤恨却又无可奈何。

老房区被笼罩在黑暗之中，而另一边的天空却明亮得有些刺眼。

屋里渐渐地传出了说话的声音，秦叶挡不住好奇心，朝门口竖着耳朵。

“刘奶奶，我想...跟你借点钱，不多，就只是车费钱，等我回来就给你。”

“姑娘，你听我的，别干那事了，你还年轻，找个正经营生养活自己不难，别为了那点钱把自己卖了。”

“刘奶奶你不懂。”

“我活了八十多岁，有啥不懂的？这门路来钱快，但来的钱不稳当啊，你说那种地方，什么人没有？你...”

“刘奶奶，我得要去，我只有这个法子了。”

风渐渐大了起来，楼前的两棵枣树被吹得飒飒响，秦叶把身子缩成一团，也没听清里面的人讲了什么，脑袋一点一点地就要垂地下去了。正巧这时吕唯开了门从里面出来，被墙角那黑色的一坨东西吓了一跳，仔细看了会才发现这是秦叶，小脑袋缩着，已经睡着了，跟里面的刘奶奶说了句，帮忙把人抱了进去放在了张简单的木板床上就离开了。刘奶奶给秦叶盖了被子，盯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