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老人和她的女儿

拾荒老人和她的女儿

这是一个典型的城中村，大部分都是外来务工人员，因为房租便宜便租住在这里。但流动性很大，只有一个拾荒老人和她女儿在一桩破破烂烂的平房里住着，没人知道她们叫什么，从哪里来，为什么住在这里。

天不亮，老人就出现在街道两旁了，她驼着的背已近乎与地面平行，苍白的头发乱糟糟的扎着。碰到垃圾桶，就使劲踮起脚尖，翻着找着，满是皱纹的脸上似乎永远都没有表情。找到纸箱之类的，老人就把箱子用脚踩平了，用绳子捆起来，背在背上。饮料瓶之类的就扔到一个编织袋里，提在手里，继续寻找下一个垃圾箱。

她女儿有时会跟在老人后面，帮忙翻找，背垃圾。母子之间从不交谈，女儿的眼睛有点痴呆，眼神是暗淡的，避着人走，似乎有点害怕，但大部分时间是不出现的。

村里的老人偶尔回来收房租，总是提着可以卖钱的垃圾悄悄地放在拾荒老人门口，不打招呼，一脸唏嘘地离开。

据说，老人的女儿是结过婚，生过孩子的，后来离了婚，孩子留在了夫家，就不大见人了。

后来才听一个精神科医生聊起来，老人嫁的不好，丈夫酗酒成性，还经常家暴，她怀孕了依旧如此。女儿出生后，因为没有生出儿子，女儿又不机灵，家暴更厉害了，拳打脚踢就成了家常便饭。老人实在受不了，便乘丈夫喝多了，偷偷跑到这个陌生的城市，以拾荒为生，养活自己和女儿。

女儿是酒后有的，又生活在担心恐惧中，反应比别的小孩要迟钝很多，学自然是上不了的。好在乖巧懂事，也能帮衬着做家务活。这样的日子是辛苦而稳定的，母子相依为命，都是彼此的依靠。

女儿渐渐长大，到了结婚的年纪。老人自然是不着急的，她不幸的遭遇让她对婚姻没有任何期待。女儿是不懂的，自然也没有那个想法。

但热心的邻里却为女儿张罗了一门亲事。男方也有一点憨憨傻傻，人却善良。男方家人担心自己百年之后，儿子没个照应，虽知娶这样一个女子，会加重家里的负担，但还是热人闹闹地办了婚事。

婚后的女儿是幸福的，虽说男方家经济条件并不是太好，但一家人和气气，丈夫对她也很体贴，两个人都是心思单纯之人，在一起过日子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女儿也常常回来看拾荒老人，后来有了孩子，也常常抱孩子回来。老人却不觉得欢喜。因为她一直心心念念的男方家的3万块钱彩礼还没有送过来。她总觉得自己白养了一个女儿，随随便便就这么白送给别人，心里总是不甘。她担心没有彩礼的婚姻里，幸福是没有保障的，就如她自己的婚姻。

女婿每每上门，她都恶语相向，时间长了，大家心里都疙瘩疙瘩的。老人心里越来越不平衡，有一次女儿回来，她便锁住了门坚决不让女儿再回夫家，除非送3万块钱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在这件事情上，异乎寻常的执拗，谁都说不通。

夫家受不得如此折腾，渐渐失去了耐心，干脆断绝了这门亲事，反正也没有领证，说散就散了。

女儿自然痛苦万分，百般反抗，后来知道自己再也回不了夫家了，又失去了抚养孩子的权利，一时受不了这个刺激，疯了！

发疯的时候，她不记得任何事情，唯独对母亲的恨。那种恨痛彻心扉，从心底一点一点蔓延，汹涌成海浪，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拼命地打母亲的脸。老人声泪俱下却也不躲闪。女儿不发疯的时候更痛苦，开始啪啪的打自己的脸。

不知道老人心里怎么想，她本不善言辞，后来就更不喜交流了。只是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背驼的更厉害了，脸上再没有什么表情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着。久到他们都麻木了，感觉不到那么多的痛与悲。直到有一天，老人无意间看到一家小诊所，是一个退休的老医生开的，专治各种精神类疾病。门口堆着很多药品纸箱，一来二去医生知道了老人的状况。就给了她点药，让女儿吃。

后来女儿渐渐恢复正常，曾经拥有丈夫和孩子的生活就好像一个虚无飘渺的梦，那么虚幻而不真实，梦醒了，终归还是要面对现实的。

于是后来便常常见到母女俩一起拾荒，变卖垃圾之后，除了买一些生活必需品，其余全部都用来给女儿买药治病。

母女俩拾荒动作配合默契，只是很少交流，她们似乎又回到了相依为命的生活，日子好像从未变过，又好像已经翻天覆地，过了好几个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