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上河沟传（06）

上河沟传（06）钱二（三）

这是一个叫上河沟的地方，坐落在北纬四十四度左右、中国东北那个幅员辽阔的大平原上。上河沟很小，只有四十几户人家。在行政单位上来讲，是最小行政单位——村，更下一级的单位，叫做屯。东北的地方非常大，人口却不多，所以在很早的时候为了方便农业生产，这种小小的屯就像散落的棋子一般，分布在东北平原这个大棋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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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  上河沟传（05）

被爸爸抽了这一锹把之后，钱二确实收敛多了，一直到过完年，到开春都没怎么出门。天气暖了，他就又推出他爸的那辆二八自行车去卖冰棍了。

不过，一个赌徒的心理不是一锹把就能抽走的。

又开始卖冰棍之后，钱二回家晚了倒是有说辞了，总说今天生意不好，一直到晚上走了好远才卖完，所以回家晚了。最开始大钱也是信的，但后来还是从别人耳朵里听到钱二卖完冰棍经常在别村耍钱的，就又来气了。大钱又打骂了几次，可是，打骂哪里能真的管用。打的多了、骂的多了钱二反而不在乎了。打骂不行了，大钱便想出了一个招，钱二不是喜欢耍钱嘛，叫他每天给家里上交五块钱，就说给他留着以后娶媳妇儿用，他兜里没有钱了，不就不去耍钱了嘛。于是，天天钱二一回到家来，大钱就逼着钱二要钱，钱二也只能硬着头皮交。可是这五块钱也没连着上交有一个月，就开始断念了，钱交不上来，钱二的说辞是冰棍不好卖了，没卖完的冰棍都化了，本钱都没挣回来，然后他还拿湿淋淋的泡沫箱子给大钱看。气得大钱直跺脚，但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是还一个劲儿的跟钱二要钱。

最后，钱二被他爸给逼的干脆一分钱也不往家里交了，他爸愿意生气就生气，愿意打就打，愿意骂就骂吧。

儿子这回真的没法管了，大钱讲话钱二已经成了一个实打实的滚刀肉了。自己管不了了，大钱老两口就开始琢磨着给钱二赶紧找个媳妇儿吧，让媳妇儿管着钱二。于是就先在屯子西头，隔了自己家有七八家的地方给钱二盖了三间平房。隔这么老远给钱二盖房，大钱有他自己的私念，钱二结了婚，老人的任务就完成了，老两口就可以过自己安稳日子了。然后结了婚、分了家，日子就得他们自己过了，过的好还是不好跟他们老两口就没有关系了，过好了，老两口也不想拿钱二的，过的不好呢，离他们远点儿，眼不见心不烦，也省了操心。

盖完房子，大钱就托人给钱二保媒。钱家自打搬到上河沟来，就一直是本分老实、踏实肯干的人家，给外界的印象非常好，农村的姑娘能嫁到这样的人家里来可是八辈积来的福分。十里八村一听钱家的儿子要找对象了，这保媒拉线的人真是上门来不少，这又让大钱受宠若惊了一把。对于钱二来讲，一听给他介绍对象，自然也是非常欢喜，虽然还小但也快二十了，男女之情也是非常向往的，只要有相对象的就听大钱的安排去相看。可能是因为钱家的口碑不错，保媒的给介绍的姑娘都还不错，钱二相哪个都对眼，看哪都可以，弄得他自己都没有主意了。

结果，还得当妈的帮他拿主意，农村里找媳妇儿不能找那种太漂亮的，漂亮又不当活干又不当饭吃，完了还总让别人家的男人给惦记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跟别的男人跑了。也不能找太单薄的，太单薄了农村的活拿不起来，庄稼人找媳妇儿还得把农活拿得起来。更不能找太妖道儿的，妖道儿的媳妇儿道道太多，怕总算计自己的儿子，总把把家里东西往娘家拿就麻烦了。还不能找离上河沟太近的，太近了总往娘家跑对婆家不好。

最后，选定了离上河沟有十几里地的一个姑娘，白白胖胖的，长相一般人，憨厚，不怎么爱吱声，相对象那天就一个劲儿的给大钱两口子端茶倒水、递烟点烟啥的，可把大钱老两口美坏了，心想这不就是意中的儿媳妇儿吗。但钱二没怎么相中，说人家姑娘好像有点儿傻，三句崩不出一个屁来，还不怎么好看。大钱就骂他说你倒是想找个能崩出屁的，想找好看的，你倒是能养得住呀，这姑娘白白胖胖的、憨憨厚厚的一看就是有福能干的姑娘，一定能过上好日子。他妈也一个劲儿地劝他，最后，他只好就答应了。

无话多说，对象相妥了不久，就是订婚（是的，八十年代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流行订婚了。）、结婚，然后，不到一年的时间添丁，给钱家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一晃就是五六年，虽然钱二相对象的时候没怎么相上媳妇儿，但结了婚毕竟是自己的媳妇儿了，小日子还是甜蜜了几年。媳妇儿也认干，家里家外的也不用钱二操心，就算钱二脾气不好，打了骂了也不怎么吱声。

娶了媳妇儿的钱二，爸妈不管他了，媳妇儿又什么都听他的，就更没有人管了，耍钱这事就一直没有扔下。都说耍钱这玩意儿是有输有赢，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赢的永远只有庄家，输的都是玩家。过了几年日子，家里一直也没有什么积蓄，有时媳妇儿还得跑到娘家去贴补。当然，这也都不是什么，毕竟媳妇儿是个吃苦耐劳的女人。

就在孩子刚上了一年级的时候，钱二生出来一个让他那个吃苦耐劳的媳妇儿都无法忍受的事来——在外面找女人。一直任劳任怨、为了家庭守着妇道底线媳妇儿，是绝对不能容忍钱二在外面找别的女人的。为这事媳妇儿跟钱二大吵了一架，结果却被钱二给胖揍了一顿。这样一来就实在忍无可忍了，媳妇儿一气之下带着孩子跑回了娘家，这么一跑，就没有再回来过，离婚手续都是钱二的大舅哥替妹妹办的。

二十八九岁的钱二就开始打起了光棍，也不是钱二非要打光棍，只是这时候钱二的臭名也远扬出去了，保媒拉线的也就没有了。大钱两口子辛苦了一辈子，结果也没有享到什么福，头两年就相继离开人世了。

这回好了，婚也离了，爸妈也走了，儿子也跟着媳妇儿转学走了，连个保媒的都没有了。当然，这些钱二倒也不在乎，一个人也挺好，没人管没人顾的，更自由，于是吃喝嫖赌更无所不能了。

钱二跟韩老疙瘩交厚也才是这两年的事。韩老疙瘩比钱二小了有十几岁，也快三十了。因为韩家有五个孩子，一女四儿，再加韩老疙瘩他爸干活不怎么着调，所以日子过得很紧巴，也就勉强吃饱肚子。

随着子女们都长大了，婚姻大事也就摆到了面前，但韩家的爸爸已经不着调惯了，这些事一概不管，自己有能耐就结，没能耐就打光棍。女儿还好说，总是不愁嫁的，没费什么事，就嫁出去了，而且找的人家还不错，能经常贴补一下家里。到了四个儿子就费劲了，保媒的一听是韩家的兄弟就都晃脑袋，就别说有姑娘跟他们相亲了。不过，费劲归费劲，头三个儿子总还是都结婚了，只是都不是跟前的姑娘，娘家都离的很远，条件也都一般。当然，也不能管远近、条件好坏了，有个姑娘能跟着他们结婚就行了。

最后，愁到了韩家老疙瘩身上，像三个嫂子那样的媳妇儿他不愿意找，想找条件好的好看的，他自己又没有那个条件，结果一拖就拖到二十八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