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上河沟传(33)张大(八)
这是一个叫上河沟的地方,坐落在北纬四十四度左右、中国东北那个幅员辽阔的大平原上。上河沟很小,只有四十几户人家。在行政单位上来讲,是最小行政单位——村,更下一级的单位,叫做屯。东北的地方非常大,人口却不多,所以在很早的时候为了方便农业生产,这种小小的屯就像散落的棋子一般,分布在东北平原这个大棋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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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 上河沟传(32)
看着张大在雪地里踉跄着奔跑的背影,刘文一深呼了一口深冬的寒气,然后,就回到了屋里。
“这张大,这几年没有联系,还真混的不错。”刘文一回来又坐到了饭桌前。
“行了,赶紧吃饭吧,别听他在这吹五做六,虚头巴脑的,没一样是真的。”坐在炕的妈妈往窗外看了一眼,不屑地说了一句。
“小时候张大也不是吹牛的人啊。”听了妈妈的话,刘文一有些惊讶。
“说的也是呢,原来他不这样啊,也就是馋点,懒点,滑点,现在咋这样了呢!这几年,咱这上河沟都要装不下他了,那家伙让他扇乎的,都能上天了。”妈妈皱着眉说。
“没准人家不是吹呢,可能都是真事呢。”刘文一陪着爸爸喝了一口酒说。
“可拉倒吧,都一屯子住着呢,谁家啥样谁还不知道啊。”妈妈又是一副瞧不起的样子,“尽在这吹牛皮,那农药厂还能有没有毒的,那活能是好人常干的活吗,听说,他为了多挣点钱,干的是最有毒的活,你看他那张脸,焦黄的,还黑一块紫一块,都没有个好色,说不定身体里啥样呢。”
“有毒他还干,啥都没有身体重要。”刘文一不解地说。
“还不是因为他自己,你说说一个闺女得多好了,非得要个儿子。原来一年年的他也不正干,一年干三个月五个月,能歇上半年多。完了,屯子离县城就那两步远,还跑去县城租房子住,这得多少钱的花销啊,一年到头连一万钱都剩不家来,年底再加上嘴馋,打个麻将啥的,最后真的就不剩啥。完了,要了儿子之后他媳妇儿还没有奶水,哪哪都得要钱,把他爸他妈抠扯得也啥也不剩了,最后,没招了,也就这个农药厂的活能多挣点。有时候见到他妈,一说这些事,他妈都一个劲地哭,他还吹牛有钱呢,还买一百四十平米的房子呢,我咋那么不信呢,四十平米估计都买不起!”妈妈继续不屑地说。
“他不是跟那个李贵林关系老铁了吗,让人家给找一个好工作呀。”
“他说跟李贵林铁,人家李贵林可不一定跟他铁,都是他上赶子往上贴的。听他妈说,去什么KTV去钓鱼啥的,都是他上赶子给人家跑腿的,上赶子给人家干零活的,实际没有人待见他”
“是吗!”刘文一听着妈妈的话就更惊讶了。
“还有他说认识这个认识那个的,也尽是吹牛,刮个大白就能把人交下,我也咋那么不信呢,人家鲁校长也太没有架子,如果啥人都给办事,那四中还装不下人了呢。”妈妈撇着嘴说,“还有那个大成房地产的老板李总就是你姑夫李成江,那是你爸两伊姐夫,那人架子才大呢,咱们这么个近亲关系,你爸每年还都去看你二姨奶,每年也能见到他几面,求他办事都难,能给他办事。话说回来了,他说跟你姑夫关系铁,办事好使,他嚷嚷着买房都两三年了,咱们这县城的房价也都涨过好几次,也没有见他去找你姑夫帮忙买房,这还不是在吹牛呢是啥,要是真能给办事,还不趁房价便宜的时候把房买了。”
“是吗,我姑夫是大成房地产的老板呀!”一听自己家的亲戚还有这么牛的人,刘文一更惊讶。
“老板老六有啥用,不给办事的,你爸夏天的时候见过他,想让他帮忙在街里便宜点买套房,人家都不搭理你爸。”妈妈一提到不给办事的亲戚脸色就更不好了。
“人家那是正派,这个社会要是多几个姐夫那样的人,也不至于烂成这样。”听了妈妈说自己的亲戚,爸爸有点不服气了。
“咋地呀,说你还不愿意听了呀。”妈妈瞪了一眼刘传盛恨恨地说。
“行了,行了,别说着张大呢,你们俩再干起来了。”刘文一急忙给爸爸妈妈打圆场,然后,把话锋又转到了张大的身上,“这话也没场说去,没准咱们不好使,人家张大就好使呢。”
“是,就算好使,人家李成江不愿意搭理亲戚,愿意搭理朋友,可是钱呢,张大的钱在哪呢。”妈妈又瞪了爸爸一眼,对刘文一说。
“没准人家过的节俭,就是为了买楼房存钱呢。”刘文一说。
“可拉倒吧,这都是屯里屯临地住着,谁家不知道谁家呀。我倒不是贬低他家,要是他家都有钱了,那这屯子就没有穷人家了。”妈妈这时又是一脸的不屑,“这些年张大他不挣钱,还败家,手上没有钱就来抠扯他爸他妈来,整得他爸他妈也没有啥钱了。别说买车买房了,就说他两年前生的这个儿子,最开始他妈不同意要,他非常得要,结果怎么样?媳妇儿住院胎位不正得剖腹产,加上住院,钱不够了,他张大也不急,只让他爸他妈着急。把他爸他妈给急的呀,打车从街里回到屯子里来,别人都不愿意借他们钱,结果跑到咱们家来借了,看着他妈那个哭天喊地的可怜样,我能说不借吗,就给拿了三千块钱。你知道这三千块钱啥时候还完的吗?就上两天,还了两年多。完事了,生完了孩子,媳妇儿跟张大来气上了一股火,把奶水给憋回去,就只能吃奶粉了,那得多少钱呀。人家张大也省事,出了月科,人家和媳妇儿回街里去了,把孩子给老头老太太扔下了,也不正经往家里买奶粉,总断念儿,完了尽是他爸自己去街里买奶粉,钱也是总不够用,尽是来借的。”
“会这样啊!”刘文一听着妈妈的话,就没有断了惊讶,这跟刚才张大的话太不一样了。
“完了,都这样了,他好好过也行啊,可是,他还不正过。”这时候妈妈那种农村妇女风格的话匣子算是打开了,已经根本搂不住了,“然后,他还毛病多,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见到好吃好喝真的就走不动道呀。刚才他说找小姐的事,那不是他在吹,他还真的找过。后来让媳妇儿知道,你没看打的呢,那媳妇儿的脾气才暴呢,完了,体格也好,把家里摔得啥玩意儿都不剩了,把张大挠得全身都快没有好地方了。说到这,他刚才说他揍媳妇儿,我咋那么不信呢,在家里他那媳妇儿让他往东,他都不敢往西,还不定谁揍谁呢。”
刘文一听着妈妈的话,惊讶之余,又跟爸爸喝了一口酒。
“说人家这些干啥,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得了。”刘传盛一口酒进肚,幽幽地说。
“喝你的酒得了,你管得着吗,我就跟儿子唠唠嗑,又碍不着谁的事。”妈妈瞪了爸爸一声说,“完了,他自己过不好吧,还看不得别人过得好。他一从街里回来,就愿意抱着儿子满屯子窜,尤其喜欢往那些有小孩子的家里窜,看别人家有啥好的玩具,儿子愿意玩的,就非要借回去玩,然后,一准会玩坏之后才给还回去,整得别人家要是看到他抱孩子来了,得赶紧把好玩的东西藏起来。说话好像就是前年的事,他去他姑家串门,看到他姑姑的弟弟日子过得好,就眼气。那时候正赶上,他姑姑家弟弟刚买了一辆新车,说得有十五六万呢,张大他就更眼气了,然后,他的坏水也上来了。他就跟弟弟借车开开,人家兄弟媳妇不愿意借,你说张大之前都没怎么开过车,谁愿意把一辆十五六万的好车借给一个潮手啊,可是张大非要借着开开,人家兄弟不好意思了,就把车钥匙给了张大。可是,还没有过去十分钟呢,他就把车给撞到大树上了,他人没事,可是车的前盖都翻翻起来了。可把他姑和他兄弟媳妇儿气的呀,他却笑嘻嘻的道歉,说是不小心,然后,一屁就跑回家来了。”
“那他也给他弟弟修车呀!”刘文五惊讶地问。
“修个屁,从那以后,他都不敢去他姑家了。”
“这事,就是他的不对了,没那两下开什么车呀。”刘文一说。
“完了,还可愿意占小便宜了,过年过节的回到屯子里,可愿意找人打麻将了,赢钱,屁眼子乐得跟花似的,要是输钱了,就跟挂了个尿罐子似的,不愿意往出拿钱,不是差人家这个三块两块的,就是短人家那个五块八块的,人家跟他要吧,他还急眼了,就说人家抠,然后一甩胳膊就走,现在屯子里都没有人愿意跟他玩了。”
“啊,他怎么是这么一种人啦,真没有想到。”刘文一叹了一口气,把杯子里的啤酒喝干,又回忆了一下小学时候的张大,把碗里的饭菜吃完,就下桌了。
一看儿子吃完了,刘传盛也不吃了,喝干了杯里的酒,就也下桌了。
妈妈一看爷俩儿都吃完了,也就不唠了,赶紧下地去拣桌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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