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辣辣太阳一烤，满地刚打下来的稻谷黄得要流油。一车宽的水泥路上，已经晒上村民辛辛苦苦劳作的收获，如同扎上一条金腰带。
靠近马路的人家自然便利，大门和院墙有多宽，铺上的稻谷就有多长。可屋子在这些人家身后的怎么办呢？村里就这么一条羊肠小道，林老爹啜了一口烟斗，朝地上吐了浓痰，长度也就是从他左眼里的村长家到右眼里村入口那棵百年樟树而已。一眼望到头，一片一片的稻谷间还剩些缝隙，够倒上七八袋子的。日头还早，趁晨风凉爽，林老爹搬了六袋稻谷上电动三轮。
现在太阳刚出来，水泥路面微微发热。从车上搬下第一袋稻谷时，林老爹只是咬咬牙。等搬第四袋，年近六十的林老爹已没剩多少力气，额头上青筋暴凸，胸膛前湿了一大片。现在车上只有两袋，阳光比出门时毒辣多了，林老爹脊背上的汗珠晶莹剔透，散着金光，一颗一颗滚落到稻谷上。不过他心头凉快多了，电瓶车往前滑了六步远，他准备卸第五袋。
哟，林老爹你很行啊！一个人搬这么多？不愧是我们村的劳动楷模！贾大爷晃悠悠走过来，手里也推着两袋稻谷。他比林老爹小个五岁，可比林老爹胖了不止五斤。脸上堆了两坨横肉，白花花的，看上去比猪油还肥腻。连说的话都油得让林老爹胸口发闷。
嗯。林老爹憨厚一笑，抬手擦了擦汗水继续干活。等水汽蒸发，稻谷颗粒变瘪，壳上那层细绒毛刺刺地要豁手，那时稻谷就算烘干了。
怎么不叫你儿子回家帮忙？白养那么大。隔壁县城买了房就忘了你这爹…贾大爷絮絮叨叨说着，语气逐渐飙升，小眼睛里射出锋利光芒，哼，这些年轻人，农忙也……
林老爹弯腰时附和地动了动唇部肌肉，发出无意义的语音。他的心思全在系袋子的绿色绳索上，眼手指头围着它转来转去，等下完六袋粮食，呼啦一拉，就可以敞开晒了！
林老爹，你看我这也有两袋，这空位让给我晒呗~贾大爷直接将车卡在林老爹前面，轻轻一甩就将他的两袋粮食翻在地上，飞出许多灰尘。
可，可，林老爹张口了却吐不出肚里的不快，喉结上压了坐大山似的紧迫，汗水流得更快了，手悬在半空，如秋日萧条的藤蔓。
贾大爷肥硕的双手伸着就要来抢林老爹手中的袋子，我帮你搬我帮你搬
林老爹抱婴儿般牢牢护住稻谷。微微张开嘴反复说着 不用不用
只见贾大爷用力一抬，胳膊上肥肉一颤，本来半空中的稻谷被摔上了三轮车。很快林老爹的两袋稻谷完璧归赵—回到车上。
哎，哎！林老爹跺脚叹气，抓了几把胡须。
这是怎么了？？老远的一个声音传过来，原来是村长的弟弟许秃子。一看这场景，他立即明白怎么回事了。
来，我来帮你们解决。
您来得巧，贾大爷笑脸相迎，这么热的天您老不去河边喝茶凉快来这大马路干什么？
见不得我？许秃子虽面相瘦弱，说话倒是底气十足的，似乎当村长的不是他哥是他。
不敢不敢。贾大爷笑了笑，去河边喝茶别忘了叫我一声。
那没问题，许秃子看了眼林老爹，全程他没坑声。林老爹的不爱说话全村闻名。
贾大爷，我怕是林老爹先占位吧？许秃子眯起眼。
这，这，贾大爷苦笑，林老爹你说呢？他猜林老爹没那个胆子出卖他。
我，我，我。。喉咙上那座大山在许秃子来了后又长了个儿。林老爹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
为了避免你们相争斗殴，这空地还不如，许秃子眼珠提溜一转，给我晒得了。你们有意见吗？
没有没有，贾大爷跟吃了黄连的哑巴没两样，脸上只得苦笑。我这儿就挪走我的稻谷。
灿烂的七
2018.9.28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