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级室，我就说，陈霖经常上课睡觉。
而英语老师和数学老师听了都说，我的课很少睡觉！
我意识到可能是我批评他多了一点。英语老师是班主任，她听我说了之后，抽空找他谈了一次话。然后她告诉我不用再理他，他的心理很有问题的，跟老师谈话都很激动，他说他平时在家也大骂父亲是废物的，并声明如果老师针对他，老师照打。
听了之后，我倒抽了一口冷气，我并不是担心他会打我。
他个子不高，肤色白净，小平头，如果不睡觉，也跟同学很多闲话聊，也没凶相，也不狡猾，只是不喜欢学习而已。
一天晚上自习，我也找了他聊。我说：“听数学老师和英语老师都说你上课不大睡觉，怎么上我的语文课就经常睡觉？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专门针对我？”
“没！”他说，“只是对语文不感兴趣！”
“你语文初一期末考试考了多少分？”
“不记得了！”
“那英语和数学呢？肯定比语文都好很多吧？”
“也不记得了。”
“科科成绩都不记得，不可能吧？是不是太差了不想说呢？”
他沉默不语。我从班主任那里找来了分班的成绩表看，只是语文得了20多分，其它科目才得十多分，甚至几分。
我看了就故作轻松地笑他：“最好是语文，怎么能说对语文不感兴趣！我还以为英语、数学很好呢！原来还差！”
“说！什么原因？是不是家里有什么问题？听说你在家都大骂爸爸是废物的，老师也敢出手打，我批评了你那么多，你不会准备打我吧？”
一说到家里就激动，涕泪横流，胸脯起伏很大，加大音量说：“他就是废物，我在家就经常大声骂他废物！家里什么事都不理，什么东西坏了都得我修！”
“你爸爸是做什么的？”我说。
“在城南市场㓥鸡鸭卖，妈妈也是！爸爸每晚收摊回去就是出去跟朋友喝酒，每一次都是喝得烂醉，醉得不知人事，晚上睡觉就拼命咳嗽。”
我听了趁势赞他：“我觉得你非常懂事！其实你很爱你爸爸！是吧？”
他明显平复了心情，说：“没用！”
“你妈妈不说他吗？”我觉得奇怪。
“说过，没用！爷爷也说过不少，都没用！”
“大人有大人的烦恼！也许你不理解他。要不要我帮你说说他？”
“没用的！很多人都说过他了！不用你说了！”他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说，“你不如帮我说说我妈，我妈在外面有了情人。”
刚好下课，外面很吵，我没听大清楚，伸头过去再问，想听清楚一点。
我意识到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我答应了他，并向他表态：
“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今后你睡觉我再不会骂你！但你也要尽量减少睡觉，认真一点听课好不好？”
我问清楚他父母的摊档的地址，那么多摊档，不知道哪个才是。
下了课，来来往往的学生太多，不方便谈话，我叫他先回教室。
他走了后，我感叹，居然有这样的父母，也太为难孩子了，难怪不爱学习。
忽然我又不知道怎么跟他妈妈说好，这样的隐私怎么好开口？丈夫会不会是性无能？丈夫是不是本来就知道自己妻子的事，为了维持家庭的完整，默许了妻子的出轨？
我的心情越发沉重，我更不愿意看到一个正是天真无邪的孩子走向自我毁灭的深渊，这样的家庭丑事，让同学知道了如何面对？
好几天过去，我都不知道如何说好。怕小孩子不懂事误会父母，我再找他详细了解核实一下。
“你怎么知道他就是你妈的情人？”
“小学的时候她带我去过她情人的出租屋那里。”
“去过，你看到你妈的异性朋友不等于就是你妈的情人啊！”
“他们以为我小孩子不懂，他们的一举一动明眼的人都看得出来！”
“他是做什么的？”
“搞装修的。”
“知道他是哪里人吗？”
“外婆家的邻居，表姐的媒人。我妈出轨的事，外婆一家人都知道的了。”
看来小孩子也没有看错。我还是不放心地问：“你有大哥或大姐吗？”
“有个大姐！”
“她读几年级了？她有知道妈妈的事情吗？”
“读大学了！她劝过妈妈不少，没用，也不想理了。”他说，“我和姐都是剖腹产，妈生了我之后就结扎了。”
知道的还不少，看来真的没假。也够奇葩了，连娘家都知道也不收手，到了这个地步，怎么丈夫还不知道？
除了丈夫性无能之外，也有可能夫妻都很开放，各自精彩呢！或者丈夫曾经出轨，被妻子抓了把柄，无可奈何而已！
我还是拿不定主意怎么跟他母亲说。不知道她的脾气如何，有些人不希望别人干涉他们的私事，一旦脾气不好的人，恐怕惹祸上身。还是小心谨慎点好。我到市场去走走，看看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我看见了一对夫妻档，丈夫高大，怎么也不像学生陈霖；妻子还年轻漂亮，怎么也不像40多岁的女人，也不矮小，也不像陈霖，周围的其他档铺再也没有顺眼的女人了。
我平时也经常到那个市场去买菜，反复观察过他们多次，看他们夫妻还算和睦，不像有问题的样子，也就不知道怎么跟她说。她看起来温和善良，也像个良家妇女，我几次靠近她都不敢亮明我的身份，觉得还是用电话跟她说好，免得尴尬！
过去了一个多月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但学生陈霖比跟他谈话之前还算安分了不少，我觉得再不能辜负了他的信任，我终于拔通了他母亲的电话。
他妈妈的声音亲和甜美，是哪个男人都喜欢的那种。说到她孩子在学校的表现，她好像也不是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家长，说话轻松平和，问起在家父子的关系来，她也轻描淡写。这样的女人我确信即使不是好妻子、好母亲，也绝对可以做个好情人：跟这样的女人在一起不会有什么烦恼！这样的女人，如果平时对丈夫也一样的脾气，做丈夫的也不会轻易怀疑自己的妻子的。
我反复试探了她的口气，我才说起她孩子委托我劝她不要做别人情人的事。我以为她会紧张难堪，会骂孩子不懂事。她居然也是轻描淡写地说：“这些事他也跟你说？现在的小孩子真的很成熟了！”到底有没有情人，她既没有否认，也没有辩解。一时间我竟然无语，之前准备好的话似乎都没用了，还怎么劝说？
“你儿子一说到你丈夫的事就很激动，我觉得他是怕家庭破裂，怕你的事被爸爸发现，会伤害妈妈，听他说话的语气是很希望爸爸少出去饮酒，多陪陪妈妈，以免妈妈一个人在家寂寞……我怕你夫妻一出现问题，你儿子一激动想不开会做出什么傻事来，”我尽量把后果说严重一点，尽量说他儿子是出于对父母的爱，希望能引起她的重视和紧张，然后话题一转劝她说，“现代社会的男女关系我也很理解，如果真是有那回事，尽量处理好一点，以免夫妻出现问题影响孩子成长；即使做不到，也尽量不让儿子知道。”
我以为她会开诚布公地对我保证处理好孩子和情人的事。谁知道还是听不到她语气上有一点的紧张，她还是不以为然地慨叹：“现在的孩子都是很成熟的了……”口风上也一点不漏出自己有情人的事。
我觉得我再说下去也无趣，便挂了电话。好在我没有当面跟她说，否则会很尴尬的。这样的女人才真的厉害：愚蠢中不乏聪明！
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其实天下儿女心也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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