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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有一种说法，孩子好不能直接说。比如，小孩身体好，要说长得像小狗一样。小孩聪明，要说这屁孩小心眼真多。小孩嘴壮，要说傻得不知道饱。所以，在我们嘴里，是没孩子一句好话的。坤哥和阿怡这段时间的表现，说起来，也是像小狗一样，没皮没脸，调皮地让人想揍几下。
前段时间，疫情严重时，让两个孩子在家宅了一个多月。我很担心孩子们呆不住，但我多虑的。孩子们有孩子们的世界，简单得很。坤哥说他是个神，只要有手机，可以茶不思饭不想。阿怡更神奇，一把凳子就可以玩一天。刚开始时，孩子们看到我去单位上班，站在门口送我的时候，眼睛里还有一点出门的渴望。到后来，疫情好点了，我想让阿坤出门透透风，阿坤直接说，就在家里吧，哪也不想去，病毒无处不在。
阿怡出生以后，身体一直不好。特别是去年来杭州和绍兴后，好像适应不了浙江的水土，总是生病，三天两头就往医院跑，药基本就没断过，小小的脸庞，又瘦又黑，很让人心疼。这次疫情刚开始时，很怕两个小不点又闹事，医院毕竟是较高风险的地方，最好不去。三个多月来，他们非常争气，一个小感冒也没有犯，让我异常欣慰。我常常这么想，也许是孩子们体谅我这个不合格的父亲吧，要是真病了，估计我连陪他们去医院的时间也没有。我不能再这么说了，说多了，怕又犯了老家的忌讳。
孩子们很容易满足。每天我回家时，门一开，阿怡就会跑到门口，傻傻地对我笑一下，然后爸爸爸爸地叫几声。只要我抱抱她，她就会在我手上扭来扭去，然后到地面上扭起她的小屁股，跳一支舞蹈，用这种方式表示很高兴见到我回来。坤哥大了，没那么简单了，他见到我的时候，第一句就是问，爸爸今天赚几个钱？我说，爸爸没赚到钱。他很沮丧，笑着对我说：那又不能买迷你世界的皮肤了。他对我的渴望，已经转移到需求上了。但是一种很简单的需求。
每天叫坤哥睡觉，他总要拖拖拉拉。到最后，我就说爸爸年纪大了，不早点睡，会很快老的。坤哥一听我要老了，会放弃要说服我的一万个理由，乖乖地上床睡觉。他在床上会紧紧抱着我说：爸爸，别老。我说，人都会老，你为什么不让爸爸老。坤哥说，你老了，就没人给我赚钱买皮肤了。我问他，爸爸重要还是皮肤重要。他就会哭着说，那还是不要皮肤了。我知道，他哭得很假，眼睛里没有一点眼泪。但我依然很高兴。
有时候不了解孩子，总以为孩子昏昏颠颠。坤哥一遇到事，就要说“奥……力……给……”。我听不懂，以为这是他发明的话，问他是什么意思。坤哥手舞足蹈，好像很鄙视我。有一天，在大街上，坤哥和我赛跑，他跑不动了，迎面走过来一个大叔，也和他说了一句：奥力给。于是，坤哥就像瞬间获得了某种神奇的力量，又快速地迈开了他的小脚步。我知道，这不是坤哥发明的话。后来一查，才知道，奥力给是个网红词，大概就是加油、给力的意思。
一段时间以来，工作和生活的压力都很大。我在家也常常提不起精神来。坤哥见我这样也会说，爸爸，奥力给。我说，爸爸有点累，不想奥力给。坤哥就站到椅子上，举起右手，眼睛望向天，像自由女神一样，嘴里高喊着：遇到苦难不能坐以待毙，消除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微笑地面对它。那样子，不像是在鼓励我，像是在教训我。恨我不成钢。
我的脾气其实不是很好，经常会对孩子发火。阿坤长大了，遇到我发火，就会安静地避开我。阿怡现在还不知道什么叫生气，每次我指责她时，她傻傻地笑。她笑起来，小嘴一咧开，小眼睛转来转去的，我的气又消了。
很感谢孩子们，他们在我紧张、疲惫、焦虑的时候，以一种最真实的形式、最淳朴的情感、最无私的给予，在调整着我生活的节奏。面对孩子，总是能静下来，让生活回归到原有的轨道，不再那么奢华、那么浮夸、那么虚假。最重要的是，透过孩子们的眼睛和笑容，我能享受到坚持的美好，能享受到孤独的幸福，学会在夜里遥望星空，在足下畅想远方。
我们都是从孩子长大的。一路成长，一路都在寻求生活的意义，参悟人生的道理。但人生没有什么大道理。面对生活，像孩子们一样，无束无拘的，善于在最简单的事务中找到最纯粹的快乐。而在通往快乐的征程中，常常微笑着对自己说一句：奥力给。如此以矣。
孩子是幼稚的，但这幼稚是成年人最缺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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