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躺在滑梯上顺着滑下,再坐起来时回到了喀什噶尔老城的一户居民房里。
孩子们蹲在压实的黄土地上砸卡片,我饶有兴趣地凑过去观摩。
听到有人轻声唤着“你好”,我转身,却看不到人影。
环顾四周,想要找寻声音来源。
抬头看到一只小手冲着我挥动,小女孩被妈妈锁在家里只能站在窗口探着身子看楼下的小朋友们玩,她问“姐姐,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还未等我回答,电话铃响起。
同样的场景就发生在不久前我在喀什的那场旅行中。
我知道,是时候为我遇见的喀什记录些什么了。
01
你有没有这样,一听新疆的歌曲,不自觉的就想跟着节奏耸动肩膀,如果脖子灵活的话,还会左右扭动。
从独库公路南下至南疆库车,乘一整夜的火车,一觉醒来便到喀什。列车上满是维吾尔族的面孔,小孩子哭闹,大人们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我坐在列车靠窗的一侧,当我与他们四目相对的时候,都会报以微笑。
好像——南疆——并不是传说中那样。
有时道听途说的话会过分扭曲我们对这个世界本身的认知,若不去亲身体验,无法真切感知事实的真相。
02
喀什老城的一天是从声音开始的。
每天清晨六点半,天还未亮,艾提尕尔寺的大喇叭里就响起阿訇的领拜声,随后受惊的汽车警报发出鸣笛,扫街阿姨摆动扫帚传来阵阵摩擦声,朦胧中我裹起睡衣追着声音,酿跄地奔向阳台,看到路灯下几个收拾摊位的商人拿块布将货摊随手一盖,便向清真寺的方向跑去。
倒也不怕丢东西。
后来见多了这样的情况,前一秒商人还在摊位前与客人为价格争地面红耳赤,当阿訇的召唤一响,立刻放下眼前的生意,赶去做礼拜。
我出生在一块宗教信仰并不繁盛的地域,从小很多事物并没有神主预示,对于一切悲欣都临时应对,并全盘接受,再野蛮生长,久而久之练就出强韧的自我消化能力。
因为语言不通,有时并不能透彻理解信仰对于一个信徒而言的意义,但我对此表示尊重,并对这种强大的力量着迷。
艾提尕尔大寺的门前挂着“爱国爱党”的标语,
特别巧的是上面停了两只和平鸽。
03
若你不到喀什,便不知何为真西域。
阳光下老城都是金灿灿的,连心情也明朗。
我迷恋于徘徊在老城的街头,放眼望去,只能看到零星几个汉族面孔。
当时恰好临近肉孜节,相当于汉族的过年,路人们大多是提着几大袋馕回家,或是在夹着钱包去买馕的路上。
手工作坊叮当作响。木匠雕刻精美的木勺木枕,铁匠打铁造锅,土织布机嗡嗡转动,卖乐器的老板随手拿起一把都塔尔就开始演奏,小孩子们围绕在他身边嬉戏,累了便跑去卖冰淇淋的小车那里,挥着仅有的几张一元纸币,嘬着奶嘴,示意要买冰淇淋吃。
老城区里的小孩子总是很热情的和路过的人打招呼,刚走到巷口拐过弯来就听到他们挥手说你好。
这种情况在许多城市并不常见,毕竟现在城市里的很多小孩并不会对陌生人笑,除非你给他荣誉或者是糖。
除了孩子,最多见的就是警察。
常常50米就能看到两个巡逻的警察,500米一个岗亭,24小时执勤,我并没有意识到气氛的紧张,反而觉得有警察在会很有安全感。
本来肚子痛走得每一步都很艰难,路边的巡警关切地问询我是否需要帮助,我心里真是暖开了花。
有时候我们能带给这个世界的真的很多,就比如双眸对望时的一个微笑,感觉这个世界都会晴朗一些。
这里的房屋很奇特,屋外是黄土粗泥堆砌,而屋内确实豪华精致,杨木雕饰和栏杆,造型别致的花格窗户,就连墙壁和地面也都由精美的花纹图案画就,华丽而别致。
据说,家家户户的壁龛或房间里最高的地方,都摆放着一本《古兰经》,那里是他们信仰和灵魂的安放处。
04
从喀什老城走向高台民居,是一个由华丽走向破败的过程。
前几秒还在惊讶于某个大户人家的墙壁多么精美,再抬头就看到岌岌可危的房屋窗台旁摆了几盆花。
可这里的居民并没有改变自己热爱生活的态度,许多住户都用展览馆或是小商店的方式去谋生。
吾买尔一家擅长制作传统维吾尔族陶器,我去的时候吾买尔正在烧制陶器,屋子里烟雾缭绕,从屋顶漏洞偷跑进来的阳光现了形,形成一道道光束打在地面上,就像是为陶器量身制定的舞台灯光,等侯它们的登场。
而我也愿意窝在这座土夯房的一角,去做一个陶艺工匠,用手捏出心里所有的美好。
远处看高台民居,就像一个老者瘫在地平线上,恰逢黄昏,悲壮感愈演愈烈,和它脚下的绿茸茸的草地形成巨大反差。
05
无论是在任何地方,我都爱日落胜过日出。
日出的光芒太过刺眼,黎明前的黑暗和缄默更是让人难熬。
日落是毁灭性的美丽,仿佛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在她跌落地平线之际化成漫天霞光,或是酱紫,或是粉红,或是桔橙。
择一个傍晚爬上高楼,看着太阳泯灭前散发出最后的光,越是破败之处,老城的风情越浓郁。
亦或是倚在帕米尔青旅露台的秋千上,远远地望着艾提尕尔大寺上方天空的瞬息变幻,某个瞬间觉得,有一种东西跨越生存本身而存在,叫做愉悦心安。
我看着无数只鸟儿在太阳落山前,做一次规模宏大的迁徙,它们嘶喊着飞过屋檐,停在对面那排白杨树稍上,稍作休整,再择时继续出发。
没人知道它们会去哪。
没人知道自己会去哪。
想不透,也罢。
我想就是从那个时候,我开始爱上喀什的。
此后,每当我看到鸟儿在天空盘旋,我都会想,是否有一天,它会飞越祖国的万水千山,飞去喀什噶尔沉睡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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