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加简书七大主题征文活动,主题:魔幻现实主义。
一
人家都说周万福的脾气似乎根本就没从娘胎里生出来。在还是个小婴孩的时候他就整天咯咯笑个不停,很少哭闹,大一点后更是不笑不说话的老好人一个。不过也许是因为把脾气留在了他娘肚里,他母亲的脾气是大的惊人,动辄就要耍一顿,寻个错处一场雷霆之怒便像灾降一样落到他的头上,所以周万福小心翼翼极会看人脸色的性格也可能就是这样养成的。
成年后的周万福浑身上下都透着两个字“平庸”。要说他有点什么不一样的,那还真就只能算他那出了名的好脾气了。周万福不管什么时候都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人前人后似乎都不曾拾掇起自己微笑的表情,永远一副和气相。按理说这不笑不说话的人应该一路顺风顺水,但周万福并没有体会到顺风的畅快,而更多的是体会到了前途滞阻的无奈。
自入职以来周万福一直担任着打杂小弟的角色,这么多年工作下来,与他一同入职的伙伴大都有了自己专攻的领域,也有的已经在某一部门做到了比较高的职位,而周万福却还是大学毕业时的状态,整个人像救火队员一样,被各个部门借来借去。这也让他对任何一项工作都只了解皮毛,而这些知识并不能让周万福成某一部门的骨干。最气人的是近年来一些聪明的后辈也在入职不久后发现了周万福的好脾气,看出他是个谁都可以欺负的人,把杂事能推的也都推给他做。
周万福就是这么一个就算被冒犯也不会生气的人,对于同事们推诿给他的工作从来都没什么抱怨,就算自己加班熬夜也会把那些不知道哪来的工作做完。不过这么吃苦耐劳兢兢业业的他却屡次与年底的优秀员工失之交臂。按理说他干的活大家都看到了,但一到年底评优的时候大家就会集体失忆,好似没他这号人一样。还好对于周万福这种没有个性,没有脾气,甚至连什么个人喜好都没有的人来说,优不优秀也并不那么重要,至少在外人看来是从未影响过周万福和气的性子。
不过周万福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不会发脾气,那人人都有的脾气怎么就到自己身上就无论如何都不能发泄出来。有时候莫名其妙的背了锅之后他也就是感觉到肚子里一团气在皮囊下游走,最后跑一趟厕所,蹲一阵子,然后该干嘛干嘛。周万福认为他的生活就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对。
这天下午周万福突然被法务部的刘部长叫走,让他帮着整理近三年并购案的档案,而且第二天一早就要。虽然周万福不属于法务部,但是他一个“好人”标签加身,连个说不的机会都没有。
周万福一直加班到第二天五点多才算把烂摊子收拾利落。周万福从公司出来,打算去便利店买点东西吃,十几个小时水米未进,就算是被操磨惯了的周万福也有点吃不消了,胃部隐隐的疼了起来,抽动着的胃似乎是在控诉周万福对它的忽略。周万福皱起了眉,加快了脚步。
夏季的清晨,五点多钟天光已经透过薄雾慢慢亮了起来,周万福脚下无根的向街角一家24小时便利店走去,想随便买点吃的哄哄闹脾气的胃。便利店门口的卷帘门还没有全部拉起来,玻璃门上的锁也还锁着。周万福正准备敲门,自己的目光却被旁边停着的一辆小卡车所吸引。挨着便利店的是一家驴肉火锅店,每天的这时候屠宰场都会把处理好的驴肉送过来。只见一个屠夫模样的人从卡车车厢里扛下一只宰杀好的驴子进了店里,车门没有关。车厢里面顶端用钢构吊了几头早已放了血剥了皮的驴子身体。一颗驴头摆在货车门内的一个架子上。周万福感觉这颗驴头正在盯着他看,一双驴眼睛瞪的滚圆,两只驴耳朵支棱着,耳边的白毛还被灌入车厢内的微风吹得一抖一抖,全然不像一头死驴的脑袋。周万福心里讪笑了一下,觉得自己肯定是累傻了,都出现幻觉了。他揉了揉眼睛再次向那只驴头看去,这次那驴头倒扣茶碗型的嘴巴一张一合的发出了声音,仔细听来像是在说:“周万福,周万福......”。
周万福浑身一机灵,觉得自己不但幻视怎么还幻听上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又控制不住的想要凑上前去,在这种强烈力量的吸引下周万福一步一步挪到了卡车跟前。他很想知道驴子到底要和他说些什么,于是周万福爬上了屠宰场运输车的车厢,低头避过了吊着的几头驴的身子,向那颗驴头蹭了过去。驴子那黝黑黝黑的鬃毛像极了缎面,上面还闪着深沉的油光,一看营养就不错,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把。周万福刚把手举起来,就看见驴头的眼睛向上瞟着他,一副震慑的威严。吓得周万福颤巍巍地收回了手,半跪在驴头面前,像一个虔诚的教徒。
驴头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对周万福说:“周万福,作为一个人类,你那憋屈的人生是不是过得忒没意思了?”
“没有,没有,我很好,我很好......”周万福都不敢看驴头的眼睛,只是重复着我很好我很好几个字。
“不,你不好!”驴头打断了复读机一般重复着的周万福。
“我还好,我还好”
驴头冷哼了一声开始数起了周万福昨天的工作:“昨天上午9点20分,财务部小王让你把近一周的报销单据都整理贴票,这个工作是财务部不是你数控部该干的事情。但,你没有拒绝,还用了两小时把票据整理好 给了小王。然后你开始写这个月你的工作报告。半小时后老周来找你,让你用中午休息的时间给他儿子做了一个旅行攻略,并按照他的要求定了机票和酒店。这期间你没时间出去吃午饭,饿的肚子是你的。下午1点40,法务部的刘部长把你叫去,希望你帮忙把这三年的公司涉及并购的档案都找出来做好索引目录以备总部审计核查。你一头扎进档案室一直工作到下班。这期间你被行政小李拉去给领导买咖啡一次,去修理打印机一次,给新来的员工安装即时通信软件一次。所以下班的时候你连半年的档案都没有整理出来,于是你加班到现在。我没说错吧?”
周万福听得有些发愣,他从来都没去想过自己每天到底在做些什么。都是什么事情来了就做什么,疲于应付各种莫名其妙找上门来的突发事件。听驴头这么一件件数着自己昨天做过的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实际上什么正经事情都没做。于是他沉默了下来。
“用我再把你前天做了什么讲出来吗?还有大前天,大大前天....”
“不......不,不用了”周万福突然很害怕驴头继续说下去。
“怎么?你不高兴了?”驴头眯起了眼睛像是斜睨着周万福,眼中尽是嘲笑。
“没有啊,我...我很高兴的,我怎么会不高兴...”周万福的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看驴头
“敢情你不敢承认你不高兴啊。哈哈哈哈哈。”驴头发出的声音带有浓重的鼻音,不过这也让它的声音显得很是......欠抽。
“我没有,我是一个好人,我没脾气,大家都这么说。”周万福终于急了,一连串的吐出几个短句来为自己辩护。
驴子昂昂昂的笑了起来:“你害怕表达自己的情绪,懦夫!你!”驴头挑衅地瞅着周万福。周万福的头越沉越低,似乎要给驴头个磕头。他不想承认驴头说的是对的,也不敢否认,因为他不善于说谎。
“想不想改变啊?”驴头突然眨了眨眼睛,满脸神秘地笑了笑,驴嘴里吐出的热气喷到周万福脸上。周万福的心竟然为之一振。他抬起头直视着驴头,半晌,他点了点头。驴头像早猜到了他会点头,于是命令他:“把我戴在你的头上。”周万福似乎并没有听懂,呆呆的站了起来,疑惑地看着驴头。驴头不耐烦地催促“赶紧的。”周万福拿起了驴头,套到了自己的脑袋上。
周没想到驴头带到周万福的头上竟然异常合适,感官并没有因为套上了驴头而有所阻碍。而且似乎周身都充满了力量,周万福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伸展了一下身体,很有气势地跳下了屠宰场的运输车,向公司走去。
二
公司前台的姑娘抬头看周万福进来后冷淡且机械地打着招呼“早。”周万福并没有像平时那样点头哈腰的和前台小姑娘打招呼,只是用驴眼的余光瞟了瞟小姑娘点了下头,驴嘴里漏出一个“早”字就径直向办公区走去。小姑娘看老周从未挺直过的腰板挺得倍儿直,竟然忍不住多看了他背影两眼。
周万福刚坐到工位上,法务部的刘部长就找到周万福,看上去面有愠色;“万福啊,你昨天整理档案怎么没有按年度内并购金额大小再做一个索引啊?你是公司老人了,这种事情不用我专门嘱咐你吧?还有,你看......”
周万福微侧着驴头认真地听着刘部长对他絮絮叨叨的控诉,双手插在裤兜里,不疾不徐地站了起来。礼貌的等待他说完,这才悠悠地开了口。虽然套着驴头的周万福讲起话来带着有着浓重的鼻音,但是这厚重的声音却透出一股说不出的严肃,甚至音质中还混入了金属的质感:“刘部长,首先我不是你们法务部的人,我没有义务给你们法务部去整理档案。其次,你用我们部门的人是不是应该和我的领导高主任知会一声,虽然高主任等着退休,现在不怎么管事,但是他作为你的平级都是公司管理层,而且是你的前辈,你能不能表现出一点最起码的尊重。第三,我把这项你们部门内部都推来挡去的琐事做完之前可没人和我说还需要按照每年度涉及金额大小做一个索引。那么请问,在我已经把工作按照你昨天的要求交付了以后,你现在突然跑来指责我合适吗?”
刘部长明显楞住了,他没想到平时连个响屁都不敢放的周万福怎么能说出这么一段有理有据的话而且没结巴。不过周万福的确没有说错,于情于理他都没资格指责对方。看着周万福的驴头在仰起的脖子上泠泠然,刘部长尴尬地笑了笑,挠着头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今天的周万福和平时很不一样。
行政小李这时从赵经理办公室出来,一看到周万福就像扑棱蛾子看见灯一样扑了过来。“周哥周哥,快,给赵经理去楼下买杯咖啡。榛果的半塘啊。钱我回头给你。”说完就要走。周万福抬起了驴头叫住他:“小李”小李疑惑地回头看着周万福。周万福说“赵经理是让你去买咖啡吧?你又指使我是怎么回事?自己的事情不要总想指望别人做。”说着周万福在电脑前摆出了一副我很忙,不要打扰我的姿态。小李舔着脸讪笑着顺毛“周哥周哥,我这不是走不开嘛,手里有事,你就帮我跑一趟呗”周万福斜起驴眼盯着小李看了半晌,只看得小李浑身发毛,“你忙什么?忙着打王者农药啊?”
“啊?别别,别说出来呀。”小李怕经理听到,赶紧制止周万福继续说下去“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本来也应该是你去。”周万福冷冷地说。
小李看了看在电脑前看都不看他一眼的周万福,哎了一声,小跑着下楼买咖啡去了。
周万福长吁了一口气,感觉心里的郁结疏通了不少,这份感受是他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以前他都不知道自己成天心里沉甸甸堵着的是什么,看来这东西叫憋屈。
只此两役周万福在周围群众中的形象似乎是改变了不少,至少这一整天都没有人入侵到他的工作领地当中,让他放下自己的工作做这做那。周万福也难得有时间坐下来把自己的工作做一个梳理,他发现自己早已经和自己的主子老高一样被列为职业生涯早已入土的行列,虽然他的年纪并没有老到和奋斗毫不相干,但是他的工作状态和工作资源却实实在在的提醒着他,他的现状就是两个字——等死。
周万福看着自己用一上午复盘出来的职业现状,一驴头扎到了桌子上。现在的他不想说话,不想动......
周万福听到驴头对他说:“看看,这就是你真实的状况,不用我一件件讲给你听了吧?”周万福晃着驴头情绪低落。
三
当天下班后,周万福顶着驴头慢吞吞地往家走,边走边思索起他的婚姻。
周万福的老婆宋姝和他是高中同学,那个时候周万福就喜欢宋姝,但他是一个如假包换的怂货,在校期间都没怎么和宋姝说过话。后来两人分别上了不同的大学更断了联系,周万福虽然从周围同学那里一直打听着宋姝的近况,但也仅限于此。直到毕业后的一次相亲周万福和宋姝才又有了交集。这个时候的宋姝刚结束了一段狗血纠结拧巴的感情,可能是身心俱疲,也可能是社会性催婚压力逐渐加大,也有可能是周万福身上的“好人”光环足以让人目眩,总之宋姝最后和只看过几场电影吃过几次饭的周万福结了婚。
宋姝对待这场婚姻态度是敷衍的,对待他们的关系更是极为冷淡,她似乎更愿意把周万福当室友而不是丈夫。周万福也知道宋姝不爱他,甚至对他就是不在意。结婚三年多了周万福仍然不时会觉得这种把少年时期的女神变成为自己老婆的杰克苏爽文桥段不真实,这也让他难免在生活中表现的谨小慎微,生怕惹这个宝一样的老婆生气,生怕把这美梦戳破。
他难得正视自己和宋姝的婚姻真相,而他思索的过程驴头全都洞悉,于是和他交流了起来。
驴头突然问:“喂,你老婆当你是佣人还是老公?”
“老公不就是佣人嘛。”
“那怎么能一样,老公可以包含佣人这一属性,但是佣人可不能涵盖老公的属性啊。”
“没差的。”
“这可差多了。”驴头不依不饶起来。“他要是把你当老公顺便当佣人,那没的说,但是她要是就找个佣人冠名“老公”那这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那有啥不一样的,我觉得都一样。”周万福想要敷衍过去。
“老周啊,别怪你驴哥说你,这个界定很重要。它关系到你在婚姻当中是否被对方尊重。尊重知道吗?夫妻相处之道第一条就是要互相尊重。”
周万福揉了揉驴头两颊顺滑的黑毛,稳定了一下情绪对驴头说:“我没觉得不被尊重,总之,这事你就别管了。今天在公司你帮我,我谢谢你,但是我的家务事,你...你就别管了。”
“周万福,你别忘了我套在你脑袋上,你什么感受我比你自己还知道,你现在就是我,我也就是你,你这憋屈的不只是你,还连累你驴哥我跟你一起憋屈,你甭敷衍我。你和宋姝必须要把关系捋顺。”
“......”周万福闭了嘴,不过他心里竟然对驴头要如何处理他这一潭死水的婚姻有些好奇。
周万福回到家,宋姝还没有回来。周万福照例开始忙乎做饭,有驴头和他作伴,他做饭的时候也并不觉得寂寞。宋姝晚上九点才回到家,老周顶着驴头赶紧上去一手把包接了过来一手递上了拖鞋,贤惠的不得了。不过宋姝看都没看他一眼,他帅气的驴头造型似乎也也没有引起宋姝的一点关注。
“我去把饭热一下,今天晚上我做了......”
“我吃过了。”宋姝冷冷地打断周万福殷勤备至的絮叨。“我累了。”说完宋姝走向卫生间准备洗漱。
驴头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鼻涕和口水喷到宋姝的裙摆上。宋姝回头嫌恶地看了看周万福,脚步没停。
驴头问周万福:“你平时就这待遇?”
周万福泄气地摊到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漫无目的地用遥控器跳着台。
洗完澡宋姝就捧着手机躲到了书房,似乎和周万福同处一个空间都让她不舒服。周万福仍然盯着电视,但是感觉到家里奇怪的氛围,突然烦躁了起来,不是他,应该是驴脾气要犯了。
周万福仍然奢望和驴头讨价还价,内心的恐惧并没有被之前驴头给做的的思想工作所压制,这个时候还是想跳起来抢夺控制权。
周万福一边腿肚子转筋一边迈着大步走到书房门前,一只手举起来就被另一只手按下,这么来回较量了两三次,驴头终于一口咬住了总是要按下去另一只手的那只手。另一只手赶紧敲响了书房的门。过了足有十五秒里面才传来懒懒地回应。周万福推开了门,宋姝眼睛都没有离开手里的手机,当然也没看到周万福用驴头叼着一只手的傻样子。
宋姝等了半天听周万福还没有开口,有些不耐烦地问他:“有什么事?”周万福平时和这个漂亮老婆说话总会紧张,比他和别人说话时更紧张。不过这次他戴上了驴头终于也长出了勇气。他几步走到宋姝面前,大喇喇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以从未有过的严肃声调对宋姝说:“宋姝,咱们结婚三年多了。我知道当初你是看我老实才嫁给我的。如果真的按世俗标准,我是配不上你。但是既然你选择了我,那么我觉得你应该给我作为一个丈夫的最起码的尊重。”周万福平时和宋姝讲话都是三五个字的短句,突然从他嘴里听见出现主谓宾还带断句的话,着实让她很惊讶。宋姝抬起了头,直愣愣盯着周万福的驴头。周万福被宋姝看的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他挠了挠脑后的鬃毛,脸颊如闪亮黑缎的皮毛都掩饰不住那一抹害羞的红晕。周万福正想解释自己驴头的来历,宋姝却又低下了头,示意让他继续说。周万福咧开厚厚的嘴唇笑了笑接着说:“既然你选择了我,那么请你对自己的选择负起责任。我想请你好好的想想,如果你对我并没有什么感情,只是为了结婚而结婚,那么对你对我来说都不是什么负责任的事情。你是成年人了,不是孩子,对待自己的人生不要逃避。如果你想好了,觉得的确不可以和我组成一个正常的家庭,那么我也不会挽留,离婚的话,我会签字。当然了,如果你觉得我还不错,那么请你表现的像一个妻子,试着接受我,对待我也请给与最起码的尊重。就算我不是你的丈夫,就是一个你认识的并没有伤害过你的人,你是不是也应该有最起码的尊重?毕竟任何人的相处之道都要以相互尊重为基础,你说对吗?”
宋姝把手机放到了桌子上,认真地听着周万福又是陈述句又是反问句的陈词。说实话,她也真的做不到无动于衷了。周万福讲完了话等了等,看宋姝似乎一下子无法消化,他站了起来和宋姝说:“你需要想想对吧,那么不急,你想好了告诉我。我不希望你逃避,不管你最后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尊重你的。”说完周万福站了起来,潇洒地走了出去。
站在门口周万福揪着自己的驴头不知所措起来,这是他一直想说却从来都不敢说的话,他怕宋姝会真的和他离婚,怕表达自己真实的内心,怕一不小心就失去了喜欢多年的女神。但驴头把他想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毫无保留。不对不对,这些话明明都是他自己说的,只不过借助于驴子的嘴。不过把话讲了出来并没有如他以前想象的那么石破天惊,反而觉得是一种从未体会过的解脱和释然。
四
自从带上驴头,周万福像是换了一个人。撕毁了他作为人类隐形的假面具,更真实地用自我来交流来碰撞。摘掉了好人标签后的他,变得更有血有肉,不但工作大有起色,婚姻关系也改善了不少。
最终,周万福决定带着这颗驴头回一趟自己父母的家。寄希望于驴头大人可以帮他彻底摆脱自己一直以来被他老妈压制的恐惧。
一进家门周万福的母亲围着儿子转了几圈,虽然这个儿子没什么出息,但是毕竟自己亲生的,很久没回家也还是稀罕的。周万福看着自己娘盯着自己的脑袋看了半天,帅气的摸了摸脑后的鬃毛打了个响亮的响鼻。
周万福的母亲看儿子带着一个傻驴头竟然还挺美,这火气不知道怎么就上来了,手早就习惯性地抡圆了照着驴头就是一巴掌。
周万福只觉得天灵盖都快要被自己娘掀起来一样,眼前的世界瞬间旋转了起来,飘忽中看见自己一直带在项上的驴头打着滚儿地飞出老远,径直落到客厅闲置已久的鱼缸里。鱼缸里的假山之间的缝隙正好把驴头卡住,驴头正对着外面看着周万福,一人一驴隔着玻璃四目相对。
周万福的母亲扇了儿子一巴掌之后像没事人似得招呼周万福吃饭:“来,儿子,吃饭。”
“诶诶,这就来这就来,这就来。”周万福哈着腰,点头如捣蒜般的跟着母亲转进厨房。麻溜的洗手端饭。周万福母亲一手端着一盘凉菜,看着周万福弓着腰在搬椅子,这畏畏缩缩的样子她看着就来气。于是又一记如来神掌拍到周万福后背上“给我挺起来!”周万福吓了一跳,赶紧把背竖起立,脖子都不敢四处乱转,正襟危坐地坐在椅子边上开始吃饭。
吃饭的时候周万福的爸爸一声不吭,这一辈子的话似乎都转账给了他妈妈。周万福的妈妈从周万福的坐姿开始数落,一直到工作,家庭,事无巨细,用各种细节来说明周万福是个废物。周万福这个时候要做的就是摆出好脾气的样子认真聆听。
周万福抬头看着鱼缸里的驴头,驴头一双驴眼睛也紧紧盯着周万福,目光里满是失望。周万福低下了头不敢正视驴头,只是一口一口机械且拼命地往嘴里扒饭,心里一番天人交战。
终于,周万福放下了碗筷,坐直了身子,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神坚定。“妈,我想和您好好谈谈......不用带上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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