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心（一）

采珠女

风，从海上吹来，带着夜幕的忧伤和人鱼的歌声。经过了一天的喧闹，空无一人的海滩上还留着几个不深不浅的脚印。叶陵光着脚朝着水面走去，这是她第十一次尝试。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如果说叶陵还有什么记忆的话，那便只有刺在她背后的这四句话。

渔村里一直流传着一个关于海上飘来的孩子的传言。

叶陵想，恐怕她就是那个海上飘来的孩子吧。

风的温度逐渐降低，潮水逐渐淹没叶陵的脚背、脚踝、小腿，一个浪花打过来，冰凉的海水冲打到膝盖，引得叶陵一阵颤抖，匆匆退了回来。

“海上飘来的孩子，能听到忘川的声音”

叶陵扯了扯耳朵，除了海浪呜咽，她什么都听不到。果然，除了来历不明以外，她只是一个平凡的采珠女。

采珠女是一个古老的职业。每隔三年，嬷嬷会在刚出生的孩子中挑选一批女孩，培养、锻炼，直到十二岁，孩子们可以从彩珠台上跳下，扎进蓝色的海湾，少女的身体灵动地穿过珊瑚、海礁，采取海底里最明亮的珍珠。嬷嬷说，只有最纯洁的少女，才能采到最纯粹的珠子。

叶陵便是那个被选中的十一个女孩之一。可惜，她从未下过水。

异乡人

村子里来了个奇怪的人，穿着打扮都与他人不同，但却出奇地好看。他说他是个医生，随身带着一个箱子，箱子里棕色的瓶子上贴着大家看不懂的图案，里面红、白、黄的药片可以瞬间治好大家的痛风，村里的人很喜欢他，他受到了除村医以外最高的待遇。

他乘的小船搁浅在礁石中间，幸得采珠女游历至此，救了他回来。否则，烈日炎炎，不出半天他便要脱水而死。

在渔村的晚宴上，村医领着叶陵郑重地拜访了这位异乡人。那是叶陵第一次与他说话。

“叶陵？很别致的名字。”医生长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像含着睿智的东珠。

“你的眼睛也很别致。”吃百家饭长大的叶陵从不怕生，“异乡人，你能治好我的病么？”

叶陵同经过风吹日晒的其他采珠女不同，她有一身洁白无瑕的皮肤，宛如白玉的面庞上，镶嵌着一颗明亮的眼睛。眼距稍开，透着氤氲的光，只一眼，医生的心便沉沉下坠。

“医生，老朽可治病痛、疗外伤，可这孩子病在内里，老朽医术有限，听闻西方医术有开颅破膛之术，恐可救这孩子一命。”

叶陵并不是第一次听闻自己的病。采珠女是本村的荣耀，她身为采珠女却从未下水本来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在下苦读十年，尚不敢说自己医术高明。叶陵姑娘的病情在此恐无法治疗，若要医治需同我去往上海。那里有最先进的技术和设备，若您等信任在下，允叶陵姑娘随我一同前往，在下定当全力医治。”

“不要！”叶陵几乎是立刻回绝，退到村医的身后，“爷爷，我是海上飘来的孩子，我不出去！”

“傻丫头，哪有孩子是从海上飘来的！”村医望向医生，道，“叶陵不懂事，医生莫要见怪。老朽时日无多，这孩子是我唯一的牵挂。老朽本以为，这孩子命该如此，生在海边却无法碰水。今日能见医生，恐怕是上天给她的缘分。还望医生临行之时将她带去。”

“我不去！”

“不许胡闹！”叶陵还想挣扎，却被村医叱了回去。转而又轻声安慰：“莫非你不想去瞧瞧这海底？在村里条件不足，去外面便有法子治你的病，等治好了再回来！”

海底，一直是叶陵梦寐以求的地方。无数次，在梦中，她看见自己在海礁里穿梭，青色的海草中静静躺着的珍珠像夜空里的星星。毕竟是个孩子，心性不稳，于是问医生：“你真的能治好我，让我去海底看一看？”

“在下定当全力以赴！”

“那我随你走！”

未完待续

很久之前，我就想写一个关于心的故事。一颗在爱情、亲情、友情中煎熬、挣扎、跳动的心，逐渐冷却、变硬、腐烂的故事。

写下“葬心”这两个字的时候，我的心也跟着痛起来。

那种痛，是在忍受范围之内，从身体的最深处逐渐蔓延出来的痛，像一只手捏着你的心脏，狠狠地挤压、挤压、挤压······你会觉得呼吸困难，眼睛发酸，手脚冰冷，却找不到原因。你想哭，却不知道为什么哭，于是眼泪也流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