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泠印社回到咖啡馆,我尽量装出来一副很轻松的样子,但闷油瓶还是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没想到他跟我三叔一样精明,连门都不用出,就把我的心思摸了个底朝天。
“是三爷。”闷油瓶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嗯。”我点头,已经到现在这个地步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他不同意。”闷油瓶继续说道。
“小哥,你怎么知道?”我吃惊地看着闷油瓶。
闷油瓶抬起细长的眼睛说道:“因为他找过我。”
“什么?三叔他找过你?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三叔他都跟你说了什么?你怎么都没跟我说过?”我有一连串的疑问都冒了出来。
“他让我离开你。”闷油瓶说道。
听闷油瓶这么一说,我突然意识到了原来他最近的不对劲是有原因的,原来他心里一直装着事儿。我没想到三叔会去找闷油瓶,我以为我可以控制整件事的发展状况,但是现在看来,我已经无力挽回了。
“那……那你是怎么说的?”我比较好奇闷油瓶的回答。
“我没有答应。”闷油瓶回答道。
我当然知道他不会答应了,显然,三叔没有说服闷油瓶,他低估了我们俩的决心。
我看着闷油瓶,他也在看我,似乎在等我做决定。但我心里现在也是一团乱麻,在整个家族的重压之下,我感觉自己已经快要窒息掉了。可我不能让闷油瓶失望,于是我只好安慰他道:“小哥,你放心,三叔他拆不散我们的,没有人能拆散我俩,我会让我的家人都接纳你的。”
闷油瓶没有说什么,转身去忙了,我想他应该是对我没有信心吧,因为我自己都对自己没有信心。事实上,我完全没有把握能说服我爸妈和两位叔叔,如果有把握的话,我也不会一拖再拖。
距离三叔找我那日已经过去三天了,我时刻都处于焦虑之中,我和闷油瓶的爱情遇到了一场危机,我不知道这场危机会持续多久,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场危机,手心手背都是肉,一边是爱人,一边是家人,两边都是我在乎的人,哪一边我都不想失去。
我给三叔打过几次电话,他都没有接。在我和闷油瓶的事上,他的态度很坚决,完全不肯给我争取的机会。我一直觉得三叔为人最通情达理,可是现在,于情于理,他最让我头疼。以前我还期盼着三叔能够看在我和闷油瓶经历了生死磨难才好不容易走到一起的份上,念在我是他唯一的大侄子的份上,成全了我们这一对苦命鸳鸯,顺便还能在二叔和我爸妈面前替我俩求个情、说个话,可是现在看来,已经没有这个可能了。接下来的路,我必须得自己走了。
这天下午,我去外面进货,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到咖啡馆。在店门口,我看到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乍一看,竟然有几分眼熟。我走到车后看了一眼车牌,心里顿时就慌了起来。怪不得这辆车这么眼熟,原来是二叔的车。他怎么会来这里?难道他也知道我开咖啡馆的事情了?完了,闷油瓶还在店里呢!不知道二叔有没有为难他。
我顾不上细想,立马跳上台阶就往咖啡馆里走去。同时在心里希望二叔他老人家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我跟闷油瓶的事情,能瞒多久是多久。毕竟二叔可不是三叔,三叔知道了最多骂我一顿,若被二叔知道,那我就该挨打了。
走进店里,闷油瓶在吧台后面煮咖啡,二叔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子旁,面前放着一把茶壶,一个茶杯,不用说,茶肯定是闷油瓶泡的。二叔向来崇尚中华古习,自然不爱喝咖啡这种洋玩意儿。我环视了一圈店里,发现一个客人都没有,难道是因为二叔气场太强,把客人都给吓跑了?
我没敢跟闷油瓶说话,而是乖乖地走到二叔面前,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二叔”。
二叔连看都没看我一眼,他就像压根儿就没听到我跟他打招呼似的,幸好我对二叔这种态度已经习惯了,从小就是看着他这一张冰山脸长大的,所以心里也没有什么难以适应的。
“二叔,您怎么来了?”我手脚麻利地拿起茶壶给二叔倒了一杯茶。
“怎么?不欢迎我?”二叔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不是!我哪敢不欢迎二叔您啊!我只是有些意外罢了。那个……我私自开咖啡馆这件事没有提前跟您说,您该不会……不会怪我吧?”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在心里想到,二叔知道我开咖啡馆的事情应该不会是三叔说的,三叔答应过会暂时替我保密,而且他平时一见到二叔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躲都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主动跟二叔打我的小报告。二叔虽然大多数时间都待在长沙,但他在杭州的熟人和眼线不见得比三叔少,我相信我的一举一动早就已经在他的监视之下了。我怎么这么笨,还以为瞒得了一时,殊不知,我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
二叔目光如炬地看向我,看得我不禁打了个冷颤。他说道:“吴邪,你开咖啡馆的事情,我没有什么好反对的。但是你和那张家小哥的事情,我,坚决反对。”
我下意识地转过头看了一眼闷油瓶,他坐在吧台后,正在跟天花板交流感情。
坦白说,三叔会知道我和闷油瓶的事情,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说起来,他还算是我俩的半个媒人呢,要不是他带我去夹喇嘛,我也不会有机会认识闷油瓶,或许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俩的事了。可是二叔怎么会知道这些呢?我自认为我的保密工作做得还行,二叔也只见过闷油瓶几面而已,肯定是有人告密,否则他不会知道这些,那么,那个告密者究竟是谁呢?
我正在猜测那个告密者的身份,却见二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径直朝我走了过来,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啪”地一声,一个巴掌就准确无误地落到了我的左脸上。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捂住了左脸,余光瞥见闷油瓶也站了起来,正打算朝我走来,我连忙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过来。这是我跟二叔的事,我能应对得了。
从小到大,二叔虽然不怎么搭理我,但也没有对我说过重话,更没有打过我,这是他第一次打我,下手并不算重,但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愤怒与失望。虽然他打了我,但我并不生气,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的二叔,况且在这件事上,我有错在先。
“吴邪,你太让我失望了!”二叔冷冷地说道。
“二叔,我们是真心的,求您成全我们吧!”我捂着被打的左脸哀求道。
“成全你们?”二叔的语气又加重了几分。“吴邪,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让我们老吴家沦为他人眼中的笑话?我告诉你,他不属于这里,你也不许和他在一起,趁现在你爸妈还不知情,赶紧和他断了,否则,你就别认我这个二叔了。”
“对不起,二叔,是我的错,是我不争气,给老吴家丢人了。”我连忙跟二叔认错。
“别让我再看到你们俩在一起。”二叔冷冷地丢下这句话,转身便离开了咖啡馆。桌上的茶还飘着热气,可我只觉得彻骨生寒。
我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闷油瓶走过来扶住了我,他递给我一个冰袋,让我赶紧敷敷挨了打的左脸,好尽快消肿。说实话,我一点儿都不觉得脸疼,我只觉得心疼。
“奇怪,二叔怎么会知道我俩的事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说的。”闷油瓶突然说道。
“什么?”我抬起头吃惊地看着他,他朝我点了下头,我的脑袋“轰”地一声就变大了。我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是那个告密者。
“小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抓着闷油瓶的肩膀质问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二叔不是三叔,他才没有那么好说话,他知道了我们的事肯定会告诉我爸妈的,如果我爸妈知道了的话,那我们……我们……唉!”
闷油瓶甩开我的手,淡淡地说道:“吴邪,你在怪我。”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一个陈述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