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2日夜,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夜晚。
我们一家三口的心情,自晚饭之后便已沸腾在灯火通明之中。
快十点半时,弟弟还没来电话,父亲只好打过去。
刚到襄阳。这是父亲得到的答复。
“咋走了这么久才到襄阳?”母亲很是吃惊。
“高速上堵得很,”父亲说,“那起码还得三四个小时啊!”父亲握紧手机,皱了皱眉。
“妈,要不你们先睡,我再跟他说一声,快到了打个电话就是。”我见父亲和母亲没有要去睡的意思,便催促他们。
“你先去睡吧,让你妈准备点饭菜,那一车六七个人,到家起码也是一两点了,路上一两天都没好好吃过饭。”
“那不得搞到大半夜啊!”我感到有些无奈,“他们也一两天没睡觉呢吧,要不然回来就先休息,明天早上起早点儿做早饭?”
“哎呀,你去睡吧,我们你就莫管了!”父亲又皱了皱眉头。我只好先和妹妹回房睡觉。
迷迷糊糊的,我被父亲和母亲窸窸窣窣的走路和说话声吵醒。
“多炒点儿青菜,肉莫炒多了,他们在路上没吃好没睡好,肉多半吃不下去。”父亲说。
“晓得呀。”母亲说。
他们说话的声音,有些飘渺,仿佛很远,却又听得那么真切。我眼睛睁不开,但脑袋不多一会儿便已经清醒。我开机一看,正好凌晨0:30。我睡的时候,已将近十一点半了,也就是说,我才睡了一个小时。可这一醒,便仿佛再也睡不着了。
贴着地板的门缝里,一绺来自客厅的灯光,伴随着父亲母亲窸窸窣窣的响动一并照进卧室。我感到很烦躁,半夜被吵醒,心情总好不到哪儿去,更何况吵醒之后便很难入睡。算算,大概还有一个多小时,顶多两个小时弟弟就可以到家了。一年没见他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变化。这次,他一个人拉一车人回来,路上又遇上高速堵车,原本十七八个小时的车程,愣是开了二十多个小时。一天一夜不眠不休地跑,他身体怎么吃得消?我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先睡,而不陪着父亲母亲一起等弟弟回来。可我也没有勇气重新穿衣起床再回去陪他们,只好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睡在一边的妹妹,轻轻地均匀地打着呼噜。此情此景,我的心间突然沁出一股莫名的暖流。这个时候,真个世界都熟睡了,我们都在等一个人回家。那一绺门缝中透进来的光恍惚间变得温馨了。
可我突然间就感觉到了自己的狭隘了。
或许,此时此刻,在千门万户里,都徘徊着相似的等待与盼望。这一份心境,必定不会为我们所独有。每年春运,多少异地他乡的人们都趁着为数不多的几天假期急急忙忙赶回家,给那一双双望穿秋水的眼睛带回甘霖般的滋润。
我又翻过身,双眼盯着那门缝,那缕光,仿佛是从千家万户里照进来,带着数不清的焦灼与企盼。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场景,或许难熬,但必定也温暖甘甜。我的脑海中闪现过无数张慈祥的脸,他们的目光都一样仿佛能够望穿万水千山,直抵那归人的所在。
我不知是何时再次睡着的,当我第二次被吵醒时,屋子里已是热闹非凡。
“多吃点,别客气。”父亲说。
“好,好,你莫这么客气,我自己来。”这是舅舅的声音。
“阳阳你莫作礼,多吃点儿啊。”母亲对表弟说。
“还是哥最辛苦,开了二十多个小时,一路开回来。路上他一直喊背疼,到襄阳时就已经全身疼得受不了了。他最应该多吃点儿。”表弟说。
……
或许是人多的关系,这一次被吵醒时,说话声是那么地实在,完全不像来自门外,仿佛说话人就站在我耳边一样。我是突然地就醒了,一醒就听得真真切切。我翻个身拿过手机看世间,4:28.他们似乎才开始吃饭。
门缝的那道光,格外地显眼,仿佛在与门外的热闹呼应似的,欢呼着,跳跃着。
此刻,或者在相似的时刻里,普天之下,那千千万万个门缝里,多半都透着这样的光吧?它用一绺焦灼的等待点亮了整个黑夜,用一绺团圆的喧嚣,温暖了整个严冬。那一绺平凡的光,消释了所有的焦灼,拭去了归人满身的疲倦。此时此刻,此前经历的所有煎熬与曲折,都无关紧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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