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山若夫
霜降,秋雨如瀑,下得酣畅淋漓,毫无停歇之意。
奔袭数百公里回到故土,我却辗转难眠,迷迷糊糊间竟想起远在天堂的她。
人生的许多往事,看似静如平湖,但只要微风拂过,便会激起心底微澜,一点点扩散在无尽的夜里。
十余年了,那段懵懂而温暖的岁月终究还是浮上心来。
1.
还记得第一次遇见她,是在小学四年级的课堂上,她穿着和这个农村小学格格不入的鲜艳服饰,说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一下成了班里的“班花”,我们私下都叫她“乖姑娘儿”。
班里女孩子名字最多的都是“花”,杨花、李花、刘花……,而她连名字都很美——依娜。每次叫她都有种甜甜的感觉,仿若春风拂面的惬意。
幸运的是,依娜成了我的同桌,那是我第一次对城里人有了立体的感知。
她一举一动都带着让我们羡慕的教养。叫在她的口中,厕所叫“洗手间”,吐口唾沫都会用纸巾包起来再扔掉,做什么事情都要说一声“谢谢”……
如果不是她弟弟的出现,我们都以为依娜就是传说中的“仙女”。有一次,我上学时座位旁多了一个三岁的小孩子,他很安静地坐在姐姐身边,嘴里含了一颗棒棒糖,自顾地把玩着手中的玩具,每个老师来上课,都会问到小孩的事情,她则一一回答,关于她的身世一下成了班里议论的对象。
原来,这不是她亲弟弟,她回到这个僻远的乡村是因大城市里的奶奶嫌弃她是一个女孩,逼她父亲与母亲离了婚。后母亲嫁给了一个当地人,继父家境还算殷实,母亲嫁来前继父家已有了一个弟弟,弟弟生母分娩时因难产已离世几年。
那天,身边的小男孩有些调皮,偶尔会打乱课堂的秩序,而依娜则瞬间成了一个小大人,照顾着这个还不太熟悉的弟弟。依娜的一举一动,都让我对她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情感。
两年后,我们再次成为同桌,地点换在了镇上的一所中学里。
2.
我的老家喜种小麦,麦子黄时,山风吹过,麦浪如金。
“五月里,麦梢黄,谁家的闺女不看娘。”麦子初黄时,她的母亲还在城里奔波,依娜想看娘,却没有机会,我们只好相约一起玩耍。
晚霞铺满乡村的小路,我们借了一辆自行车,骑行在崎岖的山路上,她害怕从后座跌落,拉着我的衣角,嘴里不停地说着让我放慢前行的速度。
穿行在齐腰深的麦田里,夏虫低语,麦香阵阵。
下车行走在麦田深处,依娜还是带着几分羞涩,双手不知放在何处,只得随手折下一根不知名的草来玩耍,走路时,她不停地用脚踢着路上的石子。
脚底下的石头踩得咯吱作响,我的心砰砰直跳。
兴尽晚回,依娜说走累了,我便自告奋勇地背起她,一阵小跑下来,我的心就跳得更快了,她的脸也红如晚霞。
然后,她乖乖坐到后座,拉着我的衣角,我们带着夕阳又穿行在温柔的麦浪里。
3.
初二那年,她因家庭原因转到其他学校就读,再次见面时,已是春天。
镇上的几所中学搞联欢会,我自编自演的《三句半》被选为参演节目。
而她也带着一首歌去了,当她深情地唱起《金色的麦田》,我百感交集。那时窦鹏的专辑《留声机里的恋歌》刚刚发行不久,我听一遍就爱上了这首恋歌。
大风轻吹过
金色的麦田
你是否想起我
蔚蓝的天空
金色的阳光
田野漂浮着清香
柔软的头发
夕阳的脸颊
想你才过的花
……
你会爱我吗
你会承诺吗
你微笑不说话
你的爱走了
我随着牵挂
在那金色麦田下
……
那天,她是《还珠格格》里香妃的打扮,惊艳了时光。
4.
而我,却没想到她和香妃一样,早早地走了。
听到她离开的消息,是在寒假前夕,那年,冬天格外地冷,冰封了半个中国。
至今我仍无法释怀的是那一通电话,那是缘分最后的安排。
当时因要办理一个手续,我拨通了老家一个政府工作人员的手机,因号码按错了一位,没想到竟打给依娜了。那时,她病情还未加重,以为只是普通感冒。我们在电话里聊着别后所有,言语间的温情,似乎还流淌在那片金黄的麦田里。
高中时,手机都上交了,我们很少能用到手机。后来再打给她时,电话已经无法接通了,我以为她只是忙,或是住院不便接电话,没想到竟成了永别。
站在冰冷的雪地里,回忆起和她的故事,热泪满眶。我们从未真正开始,也未曾离别,那些逝去的日子,仿佛就是一个梦,朦朦胧胧,平淡温暖。转眼间,都被时光埋在了那片金黄的麦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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