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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遇见
民国二十六年,日本全面侵华。是日大年三十,似乎一点儿一点儿冒出的火红色使一颗颗受惊而又年轻的心渐渐地敢探出勇敢的触角。
一些学生迈着坚定的步伐,伸出一双双温暖爱心的手,在街的一头摆出了几张面桌,接着他们从这条街的各个角落扶来一位位衣冠不整、蓬头垢面、行动迟缓的人儿前来就坐。晌午的会儿太阳也稀罕地从云层里探出头来注视着大地,光秃灰黑的树梢竟像挂上了上百条彩带,人们枯黄的发梢也辉映着斑斓的色彩。
不想,这时一行日本军官忽然冲上了这条并不算宽阔的大街,老百姓被他们凶恶的气势给吓得一轰而散,纷纷向内跑去。刚刚还热闹着摆摊的学生们一见这形势不对,一个个赶忙扶着先前吃着的人儿向住处跑去,但有些可怜的人儿要有两个纤弱的女同学才能扶着他勉强快走,男同学看着情急,无奈自己只有一双手脚哇……那些日本士兵像一个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般硬生生地在路的两边排成两排,把还没来得及收拾买卖的人们无情地推搡出去,甚至几欲开枪相向。
一位身形瘦弱的女学生本领了一位腿脚不便的老人逃去,但望望身后还有一位似乎年迈苍桑又眼睛有恙的奶奶无人衬引,小心地把老人安置在一个角落再折回来找奶奶。但那位奶奶本就要走到旁边去,反倒被那些日本兵推搡着不觉来到马路中央,可怜的奶奶视力本就不行,此时周围脚步又杂乱匆急,更兼刀枪磕碰声,还有日本兵的哇啦哇啦恐吓声,一时弄得奶奶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正当一位凶狠的日本兵要向奶奶刺去时,一双瘦而力量雄厚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枪的把柄——
“放过奶奶吧,她只是迷路了。”
女孩定定地望着那位日本兵,明亮的眼睛似乎要渗出晶莹的露珠来。
“放过她吧,我现在就带她走,不妨得你们………”
女孩的手一直紧紧地握着不敢松懈。
那位麻木的日本兵虽一时被女孩楚楚可怜的动人模样美得震住,但却还是改变不了他麻木而残酷的习惯,依旧不肯放手……
此时,不远处一名望上去像年轻军官模样的人儿在马上打手示意,让人令那位凶恶的日本兵退下。
女孩释然地赶紧扶着奶奶离开人群,逆光下,她的脸明明被刚才惊险的所吓得惨白,但这会儿似乎被一道灼热的目光注视着,竟隐隐感觉到些许烫意……
第二幕——相遇
即使战争再激烈,也挡不住南方早春柳树的惊人生命力,它似乎在不知死不知活地这里长一树那里长一树,这里发一枝,那里发一枝,仿佛拼了命地让人知道它永久常青的存在。
但也其实,自那次伺机出动后,日本人再也没有什么大动作,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苏州拙政园里,柳树轻浮,花絮飘飞,湖面碧澄,一位身穿斜襟浅粉下配麻棉灰色长裙的姑娘握着一卷书,望着远处,背倚树干,发丝悠扬,面上似嗔似吟……
不知道是不是那缕清风止住他的脚步,还是那缕青丝绾住了他的心房,或说,是那缕风把他吹到她的面前,那缕青丝牵引他到她的跟前。
男子面容清秀,英俊无邪,眉目温润似有蜜饯。当他情不自禁地走向她时,她一点儿没有发现,直到整个人一齐儿地映入她的眼帘,她才心有所惊。
可是,晚了,已经逃不出这位男子盛满深情似水的眼睛。
——“柳絮。”
男子定在她面前时,缓缓地从她肩上举起了一片柳絮。
“~~谢谢。”姑娘先是怔了怔,而后有些害羞地笑笑。
气氛好似凝固了几秒,各自的心却像冬日冰下的鱼般欢喜不已。
“先生,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姑娘睁着一双纯洁无邪的眼睛,秀气的脸一如当日似求欲抗的、令人无法抵抗的楚楚可怜的神色。男子一直是笔直高昂地挺立着身躯,可看着她似乎要倾下整颗头颅,本该毫无感情的目光也在此刻变得柔和多情。
“这书上写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为什么君子会喜欢窈窕淑女呢?”
——她一字一字地念,男子仔细地听着,顿了顿,继而甚是有情地述说起来……
“窈窕淑女,远看,她的身姿纤曼,近看,她的面容隽秀;未曾相处时,她的气质脱俗不敢亵玩焉,几经观略,尚知其德才与吾辈相投——”
男子边说,眼睛一边眼波融融地望着姑娘,惹得姑娘心上一阵一阵地烧红。
“原来你们是这样认为的啊…”姑娘似解其惑又惹尘埃般,
“诶?你叫什么名字,第一次来这儿吗?”
面前的这位男子虽穿着休闲——一件白色衫,外罩一件浅咖的背甲,下身是一条浅色长裤……但他的一举一动仿佛都训练有素般。
“早闻苏州园林甲江南,今日特来拜访。我姓宫林,名南遇。”
“宫林,跟我一样,好巧,我们都是两字姓,我承姓慕容,名心菲。”
此时微风拂过,柳絮飘扬,水波荡漾,秀发翻飞,衣袂悠扬。
树还是原来的树,水还是原来的水,但因为一个人的出现,一切都变得生动起来。
第三幕——相见
闹市的一处僻静,两扇桃木门屹立,中间金色拉环色调的剥落给人一种苍桑陈旧之感。
这日巳时三刻,一位身穿军服、英气逼人的年轻男子来到门前,忽然从房子两边的隐密处现出两个穿着神秘的人物,他们一齐向年轻男子行了军礼后又很快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内。
男子把大门向两边推移,再迈入推合而上。院里有很多花草树木,现在都各自恣意枯黄。男子踏步迈过庭院轻轻推开里间的门,房间的摆设还是老式的,她正斜坐在雕花窗户旁,望着远处的断壁残垣出神。她身着中国传统的红缎,本该明亮灿烂的颜色,却让人觉得有些微悲怆。
听见门开的声音,她转过头来,是他!可是,却穿着…两人眼神相触间,他不自觉地别过头。
“昨天全城搜捕,怕你受伤,看见你没事就放心了。”说着就要转身往外走。
他是趁着带队行察的间隙抽身看她的,顾不得换衣。他知道她不喜欢他的这自身行装,想着还是早些离去。
她没想到他的中国话能说得这么体贴暖心,就像刚遇见他时他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都让她觉得他是一个中国的知识分子,可是老天,他为什么是日本人……??!——
“等一下,南遇…”
她叫住他,一步一步走近他的身旁……
“我们明天晚上去看电影好不好?”
他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望见她手里两张彩色的电影票和她,柔情似水的面容。
“对不起,我明天晚上有公事。”
邀请看电影本是男生该做的事,她一位花季的女孩第一次这么主动,着实没有拒绝的理由,可是现在的形势不容他寻欢作乐。
她定定地看着他,最后只默默地点下了头。
离去的脚步声在房间里如电击一般响起,恍忽间也击碎了一朵刚刚盛开的含羞的花朵。
仿佛过了好久好久,他离去了一年,一个世纪,也许,再不会有出现的可能……
她抬起头,流下了先前本来快要落下的、因为怕他担心而硬是把它忍住了的泪水,但泪眼朦胧间,她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了眼前的一张熟悉的面容……
“心菲,”
猛地,他把她拥入怀中,她却依旧怔怔的,不敢相信。
好一会儿他才放开她,本欲松手,但是她泪眼婆娑的样子在他心口糯糯的……
他抚摸着她的脸,用手轻轻擦去那两旁的泪漉漉的泪水,可是那泪水似乎越擦越多,刚擦去,眼角又像有珍珠在熠熠地闪着光芒。
他心疼了,也着急了,可也不知如何是好,言语啊,言语这会儿就是一把欲拔不出的剑…慢慢地,他的脸离她越来越近,近得,似乎都可以闻到她身上幽香的气味……当他的唇挨上她的唇的那一刻,恍忽世界都安静了……
那个世界,无欲无求,没有杀戮和仇恨,更没有死亡与战争,有的只是心心相印的两个人、两颗心。
相知
一
我爸妈本来是中学里的老师,但自1931年日本侵占东北三省后,我忧国忧民的父母认为日本人这样打下去,我们江南三省迟早会被他们攻占,正所谓"国不再,家不就",于是他们响应国民军队的号令参军而去,把我交付于他们的好友校长,自那时,我一直跟着校长叔叔一家人。
太阳一天天升起,月亮一天天落下,几年春秋过去了,我从年少无知变成可以独立自主的大人了,可等来的不是他们的平安归来,而是他们或失或亡的厄号……那一天我跑回自己家的老房子,这里的一草一木还是原来的样子,古井里还有水,秋千还可以玩儿,石凳子还可以坐,为什么你们就不在了呢?!
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回家照料他们曾经爱护的花草,清扫房屋的灰尘,为的就是有一天他们回来不会感到生疏,但如今……我做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我恨日本人,他们侵我国家害我家不成家,他们残酷无情,杀人不眨眼……世界上有我父母那般的好人为什么还有日本人这样的坏人?!
或许,我想破脑袋都想不通。
但是,上天让我失去了一对中国父母,却让我爱上了一个日本男子,这听起来像个笑话,可真切地发生在我身上。
他叫宫林南遇,我沉溺于他的深情,沉沦在他温暖的臂膀下,也正因为他,我学会了如何去学会宽容与博爱……
一个民族有好人也会有坏人,就像一个国家有富人也有穷人。
死去的人不可追,活着的人应该努力让世界上的人生活得更好。
二
我从小崇尚武艺,希望长大之后成为一名武士,因为父亲说,这样才可以保家卫国。如今这个愿望实现了,甚至可以说高出很多很多,但当士兵们叫我“中尉”时,我却感到十分刺耳。
我帝国自我小时,每几年对外发动一次大的战争,渐渐地我长大成人了,发现身边的哥们一个个都被所谓的“建立大东亚共荣圈”而征调离去时,我才感觉事态的严重性——这次竟是我一直想去看一看的中华民国。
我对尊敬的上校说,为护国之战,我当去,但如今的中华,还不是我们的对手。
我至今还清晰地记得上校面色铁青似恐又狂地对我说,宫林啊,你应该听说过美国人的黑船带给我们的耻辱吧?中日再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了。
在我乘船出海的那天,我发现,我的父母始终没来。
来到中国,我尽可能地只在无情的战场上尽量无情,每当停下来时,我都会叹息:尊贵的天皇啊,我们只有这种方式来维护我们的自尊吗?!
我脚下的这片土地,本来是我十分向往信仰的,如今正被我无情地踩踏着,我从小一直坚持学好的汉语啊,我以为我再也没有脸说出口了,但自那次见到一位善良得令人心碎的中国姑娘后,我却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如果说我此生的悲哀是从那次南下开始的,那与心菲的相遇,便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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