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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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瘸子生下来就是瘸的，他在一个山坳里长大，四面都是延绵不断的群山。小的时候，他总喜欢问他爹山的那边是什么，他爹总告诉他山的那边还是山。

王瘸子的爷爷从来没有出过村，他爹年轻的时候去过一次县城，连搭车带走路走了一天一夜。可是县城还是坐落在一个山坳里，只是地方大一些，房子新一些，农田少一些，可是四周也都是山。

王瘸子勉强读完了小学，然后就跟随父母参加了队里的生产劳动。队长看他干不了重活，就安排他在食堂做饭，也算一个工。父母对队长千恩万谢，劝儿子一定要好好干，千万不要偷懒耍滑。

有一天，他发现生火时用的纸上竟然印着一首诗，是汪国真的《热爱生命》

我不去想是否能够成功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我不去想能否赢得爱情既然钟情于玫瑰就勇敢地吐露真诚我不去想身后会不会袭来寒风冷雨既然目标是地平线留给世界的只能是背影我不去想未来是平坦还是泥泞只要热爱生命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汪国真的整个心都被这些文字俘虏了，他顿时热血沸腾，点燃了他去远方的冲动。他开始想象远方波涛汹涌的大海，一望无际的平原，辽阔的草原，广袤的沙漠，曾经在书中读到过的文字现在变成一幅幅画面在眼前展开。

他将打算去远方看看的想法告诉了母亲，母亲觉得他瘸着腿连县城都走不到，如何能走出这大山？而且他是父母的独苗，如果有个意外谁来给他们养老送终？母亲哭泣着哀求他不要离开这个村庄，望着母亲悲伤的神情，他点点头答应了。

为了让他彻底塌下心来在这里生活，母亲托人在邻村帮他寻了个媳妇，一只眼是瞎的。即便这样彩礼也耗尽了他们家所有的积蓄。

婚后他们有一个活泼健康的儿子，只是王瘸子总是显得有心事，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来到院子里望着大山念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诗。

有一天王瘸子半夜摇醒睡眼朦胧的媳妇，告诉她他想走出大山去看一看。媳妇睡意朦胧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正圆，摸摸王瘸子的额头，他并没有发烧。仔细看看王瘸子也不像再说胡话，然后她就“嗷”的一声扯着嗓子哭骂了起来。她非说王瘸子不想好好跟她过日子了，他在县城又找到小的了，在她心里，这世界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她的哭声终于惊动了四邻，众人劝了好久也都劝不住。

最后队长也亲自找上门来，他郑重警告王瘸子一旦他的个人生活作风出了问题，不但食堂的活不让他干了，还要开全员大会批斗他。

王瘸子最后还是做了自我检讨，那天做晚饭点火时，他就是用那首诗引的火。

此后，他的儿子也渐渐长大了，喜欢依偎在他的怀里让他讲故事。儿子也会问他山的那边是什么。

“山的那边还是山，除了山什么都没有。”他这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