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时思绪万千,读完了怅然若失,千般感触只余下二三。看了许多的书评,大都盛赞芸娘,林语堂说芸娘是“古今中外最可爱的女人”,相较之下,对沈三白就称赞稍少,批判有加。尤其那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更是为三白添了多少骂名,网友甚至放出了“纵使情有意,不嫁沈三白”这样的话。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看着一类书的大多是女生,看到这样的话时自然心中多有不忿。我要说的是,三白说这句话的时候绝不是抱着什么大男子主义的封建思想,一言难敝,就放在后面废话吧。
知我者喂我吃粥,不知我者喂我枣脯。若说与幼时沈复的相处时间,婢妪绝对胜于陈芸。但偏偏是陈芸更留心沈复的喜好,藏下暖粥小菜等待沈复,甚至为此落下话柄。这样的相识相知如何不令人心驰神往。
沈复认为相爱之人不应以礼相缚,陈芸却是礼数周全,每每整理服饰必言“得罪”,递巾授扇必起身来接。沈复心中生厌,陈芸却说,“至亲莫如父母,可内敬心而外肆放耶?”。也许是那个时代的局限所在,男子的沈复认为陈芸是他的一部分,因此无需礼数,女子的陈芸认为自己是沈复的妻子,因此要恪守妇道。父母至亲,恩爱夫妻,都是心中有敬意却各分彼此。“夫物之待饰而后行者,其质不美也,是以父子之间,其礼朴而不明”,若是情可为神鉴,又何须分彼此。在那个讲求礼数的年代,二人的间隙似乎永远无法弥合。但文章妙就妙在,“自此,‘岂敢’,‘得罪’竟成语助词矣”,礼明而质朴,又是一种更耐人寻味的境界。恭敬在心,不在虚文,心存恭敬,虚文虚矣。
“来世卿当作男,我为女子相从”,这句话多被当作无足轻重的甜言蜜语相斥,但作为一个男人,我是万万说不出这样的话的。在沈复眼里,芸娘无论男女,只是这个人就是他平生最大知己,恨不能与子同游,因此愿作女子相从。但要是我喜欢的人某一天突然变成了男的,抱歉,实在接受不来,性别女是萌发感情的基本条件,我就是这么俗~(~ ̄ ̄) ~
沈复与陈芸一生恩爱,每每看到老夫老妇相视如仇,总是不知其意,他们说“非如是,焉得白头偕老哉?”却不料一语成谶。“处家人情,非钱不行”,二人的悲剧就来自于一个“才”字,才高则气傲,气傲则疏财。沈复“慷慨豪侠”,即使家境贫寒也要典衣沽酒,芸娘“心胸宽广“,与妓女结盟,为丈夫物色“美而韵”的憨园,为婆婆代信,为公公寻妾,却从不为自己辩解,最终被姑翁厌弃,这都是庸腐文人的弊病啊。再说那句“女子无才便是德”,《闺中记乐》中二人最大的乐趣便是联诗作对,沈复对陈芸最初的在意就在于“才思隽永,窃恐福泽不深,心注不能释”。沈复无疑是爱芸娘的才的,所恨的只是文人的弊病。二人总是急人之所难,成人之所美,直到穷困潦倒仍然鲜有为自己着想谋划,最终才落得了如此下场。初读之时,沈复总是时而感叹,“不知夭寿之机已伏矣”,“他生未卜此生休”,直到家里人纷纷称呼芸娘为“三夫人”,“三太太”,沈复感叹“此家庭之变机欤”。二人因“才”获罪,由来已久。
这个世界永远是现实的,没人在乎你为这个家庭付出了多少,他们只在乎你对这个家庭有多少好处,惹了多少麻烦。当芸娘血疾大发,为了补贴家用于重病中绣佛经十日,最终加重了病情,“唤水索汤,上下厌之”。这样的亲人真的把芸娘当作亲人了吗?以至于后来芸娘在病榻中嘱咐沈复,求亲不如求友,真是万般凄凉。
除了《霍乱中的爱情》以外,《浮生六记》是我看过的第二本着重描写爱情的小说。我小时候极其顽劣,不服管教,后来长大了又极其功利,无论学什么,干什么,都要找个理由,必要说出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帮助,至于那些小说杂文诗词书画更是被我视为无用之物。但不知不觉中丧失的是人情,《浮生六记》让我看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人情世界。沈复“奉劝世间夫妇,固不可彼此相仇,亦不可过于精笃”。沈复啊沈复,这世界上羡慕你的人可能数的清吗?错不在过于精笃,而在不够精笃,若是你二人眼中只有彼此,多为自己着想,也会落得这般下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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