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问你个问题呗！提前说好，不许说我耍你什么的。要不这样，你把我当成一磁盘，就是那种不小心被格式化了的，现在里面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然后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好不好！”
林染夹一块肉递在嘴里，斜起眼睛看了我一眼，一边嚼一边说，“你没被格式化也知道的不多啊！”
“哪儿那么多废话啊！我问了！”
他朝我扬扬下巴，意思是你来。
我双臂交叉撑在桌上，把身子往前探了一探，“那个，我高考考了多少分啊？”
“五百六十多吧！”
“没问你，我说我，我，我，我考了多少！？”
“那就是你考的啊！我能考那么低么？”
有些人光说一句话就能让你起了杀心。但是此时此刻我的关注点不在他那里，我又更感兴趣的。
“真的？我真考了那么多么？我怎么那么不相信啊！就我，我一资深学渣，考五百六十多，这题得有多简单。不会是开卷考试吧，开卷我也不一定找得到啊！”
林染被我的话逗乐了，勉强把嘴里的菜吞进去，拿起水杯漱了一下口，才开口，“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滚！你好好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我不可能考那么多！”
不是我妄自菲薄，自我贬低。是，我的确才智过人，但是架不住不贪功夫啊。除了是谁激励了我，或者我有了什么目标，致使我想要往前一步，不然的话，别说五百多，我能考四百也是天助。
他砸吧砸吧嘴，特认真特诚恳地说，“估计是为了我！”
“呵呵！为了你？你脸怎么那么大呢？我记得以前很小来着，怎么？肿了？”
“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的啊。你要是不稍微努力点儿，我就得跟你上三本，那样的话，你极有可能被校领导追杀。”
“哎，我就不明白了，我们为什么一定得在一个学校里呢？你明明可以有锦绣前程，干嘛非得跟着我走啊？那得亏我有点儿聪明才智，奋起直追，超常发挥，要不然，我上蓝翔，你也跟着上啊！哎哎哎，你……不会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我眯起眼睛，伸出一只手指一脸坏笑的冲他点了点。
“有啊！不是你说的，我喜欢你么？我要是不跟着你，能体现出来我对你的痴情么？”
林染也把身子往前探探，挑起眉毛，不正经的语气，一边勾唇一边冲我眨了一下眼。我说过这货长得特好看，这张脸应该长到女人身上，给他简直是暴殄天物。更过分的是，他竟然没长残，反而更加有魅力。纵然是我这样的，从小看到大，如今被他抛媚眼，也弄出一身鸡皮疙瘩。我把身子往后撤了撤，轻咳两声，“大学呢？我们上的哪个大学？”
“H大！你学设计，我学网络。别考我，我了解你比了解我多。”
“设计？不对啊！我不是从小就立志要当老师么？我要像班主任一样做一个学生喜爱，领导器重的人民公仆。然后等她儿子长大，当她儿子班主任什么的，全力约束，做他人生中的严师。我怎么就学设计了呢？是不是又是你撺掇的我？”
“我撺掇你也得听啊！再说了就你这么反社会的想法你以为谁会同意！你当老师，教学生什么呀？那可都是祖国的花朵，而你，则一把毒药。”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他们是祖国的花朵，我就不是了么？我还是共产主义接班人呢，怎么没见她对我法外开恩。就因为我学习不好，处处针对我。就说这次吧，我因为一时激愤才说你喜欢我，结果鱼丸儿就告诉了老师，老师还就信了，二话不说通知了家长，我勒个去。要不是她，我能从楼上摔下来，能……那什么吗！我跟你说，我就想……祝她长寿。”
最后四个字说得要多违心就有多违心，不见得每个老师都能成为好园丁，滥竽充数的多了去了。
“还说自己格式化了呢？高中的事儿你倒记得很清楚，都过了多少年了还咬着不放！”
“废话，老子正经历着呢，能不记得么！”
我暗自腹诽。
“我先去趟厕所，你别光顾着吃，好好回忆回忆，一会儿我还问呢！”
卫生间是一服务生带我去的。这餐厅太绕了，我这人又基本上没什么方向感。回来的时候远远儿的看见林染正跟一男一女说话，我挺想知道长大后的他朋友都是什么样的。于是紧走几步，他看我来了，原本很平淡的脸上多了几分阴郁跟担忧，不知道为什么。
“你朋友啊？”
我问道。原本背着我的两个人闻声扭了过来。对于女生，第一印象就是好看。都市女白领？职场精英？反正就是很有气质。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给我的感觉有点儿跟鱼丸儿差不多，不舒服。至于男生，倒是挺清爽的。
“暮云歌，好久不见，就知道有林染的地方一定有你！果真如此啊！”
“你认识我啊？”
我怎么没印象，肯定不是高中同学，再怎么女大十八变也不可能面目全非，除非是她整……不会吧！不至于吧。鱼丸儿虽不能说是绝代天骄，但也小家碧玉，没必要整啊！不过也有可能。女人对美的追求是没有极限的。而且这气质，如果说认识我的话，极有可能是她。我看看我自己，又看看她，真后悔，我真不应该换衣服，就算是不能好好走路，我也不能在她面前太邋遢，被她比下去。现在倒好，人家如花似玉的，我呢，清汤寡水。
那如果不是呢？
“你是……章玉莞？”
我试探性的问道。
“章玉莞是谁？”
女人一脸疑惑。不是就好了，我顿时放松下来，人也变得很热络，“我就说嘛，鱼丸儿不可能有这气质。那姐姐你是谁，你怎么认识我的？通过林染？这是你男朋友啊！”
在场的三个人被我的这一问都搞糊涂了，林染率先回过身来，抬手扯起我，“不好意思啊，今天我们有事儿不跟师哥师姐聊了。回头再见！”说完不由分说就将我捂着嘴拖走了，引来很多人的侧目。
我一路给拖到车跟前，幸亏离得不远。林染看看后面，没人跟上来，才松开我。终于获得自由的我对着他一顿锤，“你有病啊，干嘛把我拖出来，你朋友还在那儿呢！还捂着我的嘴，找死啊你！呸呸！”
林染没说话，只是在我面前站着，脸黑得就跟碳似的，半晌才沉声说道，“暮云歌，刚才你为什么假装不认识丁乔跟周漓？为什么要那么说话？姐姐？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哦，丁乔跟周漓？那女的是不是叫周漓？你就是因为这样将我拖出来？我没有假装不认识啊，我就是不认识！我不是跟你说了么？让你把我当成一格式化了的磁盘。我什么都不知道，除了你谁都不认识。”
“我……我没有开玩笑，我现在很认真很严肃在问你。你到底怎么了？”
“我说了你信么？”
“只要你说，我就信！”
“好！我只说一遍。现在你面前站着的暮云歌不是三十岁的暮云歌，而是十八岁。没有什么人格分裂，也不用看什么心理医生，我很健康。你说你相信，你能相信么？这样的事儿说出去恐怕鬼都不相信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就记得从楼梯上踩空掉下来，眼一黑，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一个穿着西服的人跟我说是林染，说现在是2017，我起初以为是个玩笑。可是我身上的衣服，你的身份证，完全变样的市医院，这一切都在告诉我，这是真的。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么？林染明明穿着校服，他明明惊慌失措的想要拉我，我明明是一个高三生，怎么摔了一跤就成三十岁了呢？”
林染咬着嘴唇，拧着眉毛，鼻翼一张一合的，喉结也在上下滚动，他定定的看着我，不说话。我忍不住笑了，“看吧！所以，何必问呢？说了又不信。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要带我去心理诊所？是不是觉得我病的不轻？觉得我有妄想症什么的。”
“可以吗？”
我知道他问什么。我无所谓的摊摊手，“现在么？这个点儿？”我指了指已经黑了的天。
“嗯！我有一个这方面的朋友！但是如果你不愿意……”
“没什么不愿意。走吧！”我率先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扭脸一看，林染依然站在原地不动，“愣着干嘛，你被种在那儿了？赶紧弄完，你送我回去睡觉，折腾一天了，我累得要死！”
“要不明天？”
“你能等到明天么？”
我反问。
“很快的！”
路上的时候，他给那个所谓的这方面的朋友打了电话，那人好像正好在。我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却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我只是将脸贴在车窗上，望着外面一片灯火辉煌，一阵恍惚。楼变得好高，灯变得好多，各种车辆从身边呼啸而过，他们会不会也像我一样，开向了一个别样的地方，过去？未来？异世界？不得而知。然而，我来到了这里，谁回到了过去？那个三十岁的我么？可是，她什么都知道啊，所以她是重逢，而我，却是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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