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年纪还小的时候,孩子们以为外国很神奇,看世界经典名著,以为外国的女孩子大多叫苏菲。苏小个子高高的,头发蜷曲浓密,眼睛大且明亮。出于善意与喜爱,大家忽略她的本名,唤她为“苏菲“”。
1、
虽然sopia译成苏菲是音译,同中国的姓氏并无关联,可习惯了,就连苏小本人都接受了这个别称。
“苏菲,快下来同我们玩游戏吧。
“苏菲,放学后,我们一起去公园荡秋千吧。”
聪明会思考的苏菲,如公主一般美丽的苏菲。所有的孩子都爱她,所有的大人喜欢她。苏菲在宠爱和自豪中一天天长大,愈发的美丽动人,聪明脱俗。
向明是孩子群中的老大,他年纪最长,个子最高大。他心想,苏菲是公主,我是王子。公主和王子,应该有世界上最完美的故事。
他这样想,也这样做。从来下雨他为苏菲打伞,有人欺负苏菲他不顾一切打回去,他将最心爱的棒棒糖双手奉给苏菲,清晨为她采来带着露珠的鲜花别在头上,微风拂过,他站在苏菲身侧,清香满鼻。
住在这条街道上的人彼此认识,大人们拿此打趣,说两家要结成儿女亲家了。向明低着头,苏小红了脸,内心满是甜蜜。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向明和苏小都长大了,他们用行动证明了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两家大人乐呵呵地说:“挺好,孩子们都是我们亲眼看着长大的,放心!”他们的恋情得到了认同与祝福,只等着大学毕业之后再来开花结果。
向明成绩优异,考上了省会A城市的财经政法大学,就读法律专业。
苏小高考之后填报志愿失误,被南方某省B市的的一家大学录取。这一年,向明读大三。苏小为没能考上同向明同一所大学眼泪涟涟。
向明揉着苏小的头说:“苏菲,没关系,反正我还要读研的。我们还可以一起毕业。”
苏小吸着鼻子抹着眼泪点点头,依依不舍地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2
南方的景色绮丽动人,别有一番风味。苏小被这样的新鲜景色迷醉了,渐渐地忘记了最初的悲伤与遗憾,融入了崭新的大学生活。
扫盲舞会是开启大学生涯的第一步。
晨阳是学生会主席,早早地要到会场布置准备。经过精心紧张的筹备,舞会终于如期举行。
炫彩的灯光中,帅气的男士同优雅的女士纷纷登场。
一切顺利。晨阳终于松了一口气,坐在会场之外稍高处的指挥台上,拿起了手边的水,忙碌了大半日,终于可以润润早已干涩的喉咙。
突然,一道光打过,晨阳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舞池中央。
一位身着黄色蓬蓬裙的女生立在那里不知所措,她想尝试着舞动手臂双腿,可犹犹豫豫,始终不敢开始。
晨阳跳下指挥台,朝那位女生走去,他做出了绅士的邀请。
“你好,美丽的小姐。我可以邀请您一起跳舞吗?”
苏小摆摆手,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我不会跳舞。”
“没关系,我来教你。”晨阳坚持着,将手一直保持着邀请的姿势。
“这……”苏小犹豫着,咬着嘴唇,终于将手放进了面前这双宽厚的大手里。
“我叫晨阳,现在大三。”晨阳掩饰住激动,尽量平静地作自我介绍。
“晨阳?我听说过你。你是我们院的学生主席,今天的舞会也是你牵头举办的。你真厉害!”听到面前的男生是学校中的风云人物,苏小忍不住激动起来,“我叫苏小,不过大家都喜欢叫我苏菲。”
“苏菲公主?你确实像公主一样美丽!”
“是。”苏小回答道,同时有点不好意思地脸红起来。
从此,苏菲公主住进了晨阳的心里,活在了晨阳每一天的期盼里。
一次又一次,晨阳捧着花守在苏小下课必经的道路上。苏小不见他,他就去教室找,去寝室楼底下喊,“苏菲,苏菲,苏菲公主!”
“我告诉过你许多次了,不要再给我送花。我不会接受的。”苏小出来,咬着嘴唇说道。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给我机会?”连日的挫败和爱情的折磨,让自信潇洒的晨阳变作了胡子拉碴的颓废模样。
“我告诉过你了。我心里有了其他人,没有位置给你。”苏小说出实情。
“他是谁?他很优秀吗?我哪里比不上他?”晨阳不甘心。他家境好,外形条件优越,自身亦勤奋上进,怎么可能会有人比他更配得上苏菲公主?
可是苏小下定了决心不再给他任何幻想,自此断绝了与晨阳之间所有的关系往来。这样的决绝,晨阳哪怕不甘心,也只能将爱恋藏在心底,只能远远地在校园里, 在其他场合里,透过人群远远地瞥一眼苏小,遥祝她平安喜乐。
3
冬去春来,同学们决定外出郊游,地点选在B市的森林公园。苏小在电话里对向明透露出自己的期待与听说中公园的美景,据说那里还可以游船。
向明甜蜜地笑着,在电话里说道:“这段时间我忙论文还要帮导师上课,等稍空闲了就去B市找你,也带你去游船。”
“好。”苏小挂掉电话,兴高采烈地和同学们出发了。
在公园里玩得太尽兴,苏小和一名女同学不小心脱离了大部队,走到了一处偏僻的林荫小道上。
女同学拉着苏小的裙摆说:“苏菲,我们原路返回找其他人吧。”
“不用担心,我记得行程图。下一个汇合点,穿过这片小树林就是了。这条石子路在茂密的树林之下实在有意思,让我在上面走一走。”苏小说着,两手各抓起一处裙摆,优雅摇曳地走上了鹅卵石铺着的石子路。
“好吧。”同学想着青天白日的,又是在知名的公园景区,大概不会出现危险吧。于是她跟了上去,两位女生朝树林的深处走去。
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投下了斑驳的树影。
一道身影闪过,伸出两只手,一左一右地去抢夺两位女生贴身携带的小包。女同学握着的是手提包,当场被夺下。而苏小则是斜跨包,包带从她的左肩头延伸下去,有突如其来的外力,她下意识的握紧自己肩头的背带。
歹徒以为她在反抗,骂骂咧咧地将她往路边的石头上撞去,再一用力拉扯,扯下挎包,迅速地逃窜开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女同学还没有反应过来,苏小已经跌倒在石头上,额头被磕破,鲜红的血液顺着石头留下来。
“救命啊,快来人啊!苏菲受伤了!”女同学终于清醒过来,可是财物被夺走,没了通讯设备,她只能抱着受伤的苏菲,声嘶力竭地呼喊求救。
公园空旷清幽,同学们已经走远,没有人听到她的呼声。
苏小的血还在往外流,因为头部受到激烈的碰撞,她陷入了昏迷。
“快来人啊,救命啊!”女同学想用手去捂住苏小头上的血,可是怎么也堵不住。
飞奔过来一个人,是晨阳。学生的集体活动都需要向学生会报备,他根据行程悄悄地跟了出来,想着远远地可以看几眼苏小。可是他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远远地在附近游荡。不曾想,意外就这样发生了。所幸的是,他刚好可以听见微弱的呼救声。
晨阳脱下自己的外套,将苏菲紧紧地包裹住,抱起她,朝树林之外跑去。公园里有应急医疗救治点,长期举办学生活动的晨阳对其位置十分熟悉。
他奋力地向前跑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磕磕碰碰,他摔了好几跤,裤子磨破了,眼镜跑歪了,鞋子也跑掉了。
终于他看到了白色的医疗救治站,他猛地撞开门,喊道:“医生,快救救她!”
苏小的情况总体较好。轻微的脑震荡,影响不大;失了一些血,好在止血及时,她这样年轻,好好补几个月就可以恢复了。
向明得知苏小遇到危险的事情,坐了最快的一趟高铁来到B市,他在病房里将苏小环抱着,柔声细语地安慰鼓励她。待她睡着,出来同公园学校警察各方周旋,他熟读法律,对各类政策信手拈来,很快就为苏小争取到了最大的权益与最好的补偿照顾。他又在B市逗留了几日,替苏小将被抢走的各类证件银行卡全部补办完毕。
苏小快恢复的时候,向明也该回去了,在校园门口,二人依依惜别。
向明摸摸苏小的头道:“导师那边催得急,学生们也不能长久不上课,我必须得回去了。下次再来当面感谢救你去医疗站的那位同学。”
“不用了。大家都是同学,平时互帮互助。我自己感谢就好了。”苏小不知道为何有些紧张。
“好的。就按你想法来。”向明宠溺地说道,“别忘了,苏菲公主,我在A城一直等着你。”他挥挥手,大踏步地朝前走了。
不远处的树影之下,晨光将一切看得真切。这样优秀的男生,确实能够守护苏小,确实能给她美好的未来。他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纠缠下去呢?
从此,晨光自苏小的世界消失了。苏小想,这是好事,只是有些遗憾,她还未亲口对他说过一句感谢。
4
向明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校园的入口处有一个人拦住了他。
“你去见她了?你的苏菲。”那是个子娇小面庞清秀的女生,声音里透露着挑衅与倔强。
向明不想搭理她,拖着行李箱准备绕道而行。
“你能躲得过我吗?我查了高铁时刻表,每日到了时间都在这里等你。我等了多久才等到你,你知道吗?”女子的声音微弱而哀怨。
向明如果说没有震撼那是不可能的,可他只能故作冷漠地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女子递过来一张纸条,说道:“按照时间到这个地方来,否则,等不到你,我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她确实是什么疯狂的事情都能做出来。向明心里默想着,将纸条接过来。
第二日黄昏,天色微暗的时候,向明如约来到了综合楼附楼的顶楼平台上。说是顶楼,倒也不高,附楼总共三层楼,楼顶开放给学生们自由活动。这个时候,除了角落有一两位废寝忘食的学子在抱臂背英语单词,周遭并没有太多的同学。
女生站在平台的边缘,似乎在眺望远方,她的身后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
“你到底想着怎么样?”向明来到她的身后,对着她的背影问道。
女子转过身来,问道:“我只想知道,倘若我和她都站在你的面前,你选我还是选她?”
“你胡闹什么?”向明不准备做任何回答。
“你如果不给我答案,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女生指着身后的空空如也,决然地说道。
“你……”向明向后看了看,三层楼,并不高,楼下是草坪,可终究过于冒险。
“你快点回答我。我数到十,给我答案,否则,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女生转过身去,坚定且缓慢地朝平台边缘处的护栏走去,“十、九……”
“你做这些有什么意义?”向明想再一次劝说。
“六、五、四……”
女子继续往后退,不接受任何的折中以及劝告。
“你别胡闹了!”向明没有办法,只有大跨步向前,想抓住女生,不让她伤害自己。
可是,“一,零!”女子甩开他的手,纵身翻越围栏,一跃而下。
“苏菲!”向明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趴到围栏上呼喊着,朝下望去。
那个女生叫苏菲,本名就是苏菲。是向明低两届的学妹。此刻,她正坐在铺在草坪上厚厚的安全垫子上。这一方的草坪都已经被人用安全垫铺满了,厚厚的三层,足矣保护她的安全。另外,她身后还背了降落装置,可是三层楼的距离,设备还没有打开,苏菲就已经跌倒在垫子上面了。她安然无恙!
向明长长地嘘了一口气,他跑下楼,将苏菲从草坪中的垫子中拉起,确认她没有受到损伤。
“你这样太冒险了,你知道吗?”向明的语气有责备。
“这是我们认识这么久,你第一次喊我的名字。我才是苏菲,真正的苏菲,你为什么连名字都不可以喊我?”苏菲流着泪自顾自地问道。
向明顾左右而言它,浑身上下地打量着苏菲,深怕她受到半点伤害。
苏菲还在自顾自地往下说:“就算我以命相博,也不能取代她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对吗?刚才你已经给出了很明确的答案!可是,当年,你为什么要在许愿墙上留下那句‘我喜欢苏菲!’,你明知道,我才是真正的苏菲!”
新年祈福,这里的学子有在许愿墙上留言寄语的习俗。
向明愣住了,他也说不清,当时头脑一热,在许愿墙上写下这句 话时,脑海里浮现的究竟是哪一位。是那个远在千里之外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苏菲公主”,还是面前这个娇小倔强,不屈不挠追随了他整整四年的苏菲女战士?
向明语塞了,如鲠在喉,说不出一句话。
空气在他们之间凝固,看热闹的同学越来越多,他们围在草坪外,围在楼台的栏杆上欢呼起哄。
向明终于恢复了理智,他狠下心来说道:“对不起。”转身向草坪之外走去。
身后,苏菲失声大哭,她喊道:“请你再呼喊一次我的名字,就一次,从此我就不再纠缠你了,好吗?”
向明缓缓地回转过身子,苦涩地喊道:“苏菲,再见!”
哭声更加凄凉,撕心裂肺,每一声哭喊,都如同一把重锤敲击在向明的心头之上。
再见了,苏菲!不是你不好,只是刚好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苏菲!
5、
时光荏苒。
离别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相聚的时刻又到来了。
向明硕士毕业,考取了律师证,留在A市成为了一名年轻优秀的律师。在他的引荐之下,苏小大学毕业之后也来到这里,成为了一所大学的辅导员。
从前,两个孩子就那样好,如今长大了,事业稳定,又在一处,是该考虑婚嫁之事了。两方长辈一合计,选了个日子准备举办婚礼。
向明苏小彼此深情地对望着,点头说好。
他们去试婚纱。幔布拉开,苏小从试衣间走出来。洁白的婚纱突显出她曼妙的身姿,缥缈的头纱衬托出她如花朵般娇嫩的容颜。仿佛真正的公主从画像中走出来,向明不禁看呆了。
“好看吗?”苏小羞涩地问道。
“好看。实在是太漂亮了!”向明由衷地赞叹着,顿了一下,他说道道,“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苏小扬起面庞洗耳恭听。
“从前,我一直喊你苏菲,这是从小将你视作公主的习惯。如今,你将成为我永远的公主,你就是你,不是要活在某个姓名之下才可以成为的我的公主。从此往后,你是我的小小,我的妻,我永远的公主!好不好?”向明蹲下身子,握住苏小的手柔情地说道。
“好。你喜欢就好,我听你的。”苏小笑颜如花,没有任何异议。
向明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他心意是真的,他的承诺也是真的。只是,他无法诉说,每当自他的嘴里喊出“苏菲”两个字时,总有一个娇小倔强的身影浮现在脑海里。
苏小亦从心底松了一口气。从前,有一个男子,光着脚抱着她在铺满鹅卵石的小路上狂奔,男子边跑边喊:“苏菲,苏菲!”那声音如此真切深情,以致于后来再有人喊“苏菲”,苏小都会最先想起他。
苏小就是苏小,不是活在别人记忆亦或想象里的“苏菲”。
向明同苏小紧握着双手,彼此依偎,看向面前的镜子。
他们不是真正的王子和公主,如今却拥有了王子和公主般幸福美满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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