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拓跋珪平定燕地北归后,为掌控中原,遂自云中迁都平城(今山西大同),始营宫室,建宗庙,立社稷。并命有司正封畿,标道里,平权衡,审度量。遣使循行郡国,有举奏郡守不法者,亲自考察黜陟之。
魏王珪命群臣议国号,诸大臣皆代国旧属,因言道:“周、秦以前,皆自诸候升为天子,因以其国为天下号。汉氏以来,皆无尺土之资。我国家百世相承,开基代北,遂抚有方夏,今宜以代为号。”黄门侍郎崔宏道:“昔殷人屡迁,不常厥土,故称殷、商,代虽旧邦,其命维新,登国之初,已更曰魏。夫魏者,大名也,巍巍乎谓之魏,神州之上国也,宜称魏如故,不然代魏相替,民为之乱。”拓跋珪点头称是,下诏曰:“昔朕远祖,总御幽都,控制遐国,虽践王位, 未定九州。逮于朕躬,处百代之季,天下分裂,诸华乏主。民俗虽殊,抚之在德,故躬率六军,扫平中土,凶逆荡除,遐迩率服。宜仍先号,以为魏焉。布告天下, 咸知朕意。”遂定魏国号,再无更改。
崔宏与崔逞均出自清河郡东武城(今山东德州武城)崔氏,为天下一等高门大户。
十二月初二,魏王拓跋珪即皇帝位,大赦天下,改元天兴。命朝野皆束发加帽,如汉制。追尊远祖拓跋毛以下二十七人皆为皇帝。谥六世祖拓跋力微为神元皇帝,庙号始祖;祖父拓跋什翼犍为昭成皇帝,庙号高祖;父拓跋寔(shi通实字)为献神明皇帝。魏之旧俗,夏初祭天及祖庙,夏末率众于阴山做却霜祭,秋初祭天于西郊。至是,始依仿中原古制,定郊庙朝飨礼乐,然惟夏初祭天魏帝亲行,其余时节多有司为之。魏帝又用崔宏之计,自称其为黄帝之后,国以土德。另徙六州二十二郡郡守、豪杰二千家于平城,以实国都,东至代郡(河北蔚县),西及善无(今山西右玉县),南极阴馆(山西朔州),北尽参合(山西阳高县),皆为京畿之地,其外四方、四维置八部师以监之。
慕容德定都滑台,介于晋、魏之间,地无十城,众不过数万。当初,苻登既为姚兴所灭,其弟苻广率部落降于慕容德,慕容德拜其为冠军将军,处之乞活堡。会荧星守东井,有人言秦当复兴者,苻广乃自称秦王,慕容德命慕容钟前往讨伐,被打得大败。及慕容钟丧师,那些观望之徒多归顺于苻广。慕容德乃留慕容和守滑台,亲率大众前往讨平苻广,苻广不敌,被阵斩当场。
当初,慕容宝至黎阳之时,慕容和长史李辩劝其纳之,慕容和不从。李辩心不自安,恐慕容德知后于己不利。
及慕容德出兵伐苻广,李辩又劝慕容和反,自立为王。慕容和不从,道:“卿不必再说,我自知力有不逮,无法兴复大燕,故拥立燕王,燕王神武,必复燕祚,既迎之,岂可复叛?是何人也?卿之言不传六耳,若为燕王知之,必死无疑。日后休得再提。”李辩讪讪而退,心愈自不安。
入夜,乘慕容和不备,率亲兵攻入王府,杀慕容和,命人急报魏国,欲以滑台降于魏。
时魏行台尚书和跋镇守邺城,闻报,自率轻骑数千自邺城赶赴滑台。魏军既至,李辨又悔之,闭门拒守。和跋遣尚书郎邓晖入城说之,邓晖见李辨后道:“将军意欲何为,若抗拒王师,请斩晖,若真心请降,大开四门,以示诚意。似这般不战不降,乃自取死道耳。”李辨大惭,乃开门放和跋军入,何跋悉收慕容德宫人府库。
慕容德闻滑台失陷,大惊,忙遣桂阳王慕容镇回兵击和跋,和跋命李辨守城,自率魏军埋伏于城外,待慕容镇攻城之际,伏兵四起,将慕容镇杀得大败,俘获千余人。陈、颍之民多附于魏。
时南燕将士家属悉在城内,慕容德军心不稳,眼看即将崩溃。慕容德之右卫将军慕容云乘魏军在城外之际,斩李辩,率将士家属二万余人冲关而出,三军庆悦,士气复振,慕容德乘此欲再攻滑台,属下韩范言道:“魏师已入城,据国成资,主客异势,人情既危,不可以战。宜先据一方,为根本之基,然后蓄力而图之,计之上也。”
慕容德召集大众商议此事:“苻广虽平,然根本已失,进有强敌,退无所托,计将安出?”
长史张华道:“彭城阻带山川,楚之旧都,地险人殷,可攻而据之,以为基本。”
慕容钟、慕舆护、封逞、韩卓等道:“魏军数千,我众数万,况人心在我,何必舍近求远,当务之急,应复滑台。”固劝慕容德攻滑台。
尚书潘聪道:“滑台四通八达之地,北有魏,南有晋,西有秦,非帝王之居,且居之未尝有一日安也。彭城土旷人稀,地平无险,且晋之旧镇,取之未易。又密迩江、淮,夏秋多水。乘舟而战者,吴之所长,我之所短也。青州沃野二千里,户有十万余,可养兵十万,左有负海之饶,右有山河之固,号曰东秦。广固城(今山东青州)为曹嶷所筑,地形险阻,足为帝王之都。三齐英杰,思得明主以立功于世久矣。晋幽州刺史辟闾浑昔为燕臣,今宜遣辨士驰说于前,大兵继踵于后,若其不服,取之如拾芥耳。既得其地,然后闭关养锐,伺隙而动,此乃陛下之关中、河内也。”
慕容德犹豫未决。沙门竺朗素知占候,远近闻名,主持白马寺,慕容德因访其寺。竺朗迎接慕容德进入方丈,奉茶道:“大王军务繁忙,因何到此?”
慕容德命人敬上财物,道:“孤有一事不决,听闻大师傅智慧非常,特来请教。”然后就把属下所议三策一一道来。
竺郎沉吟半晌道:“贫僧敬闻三策,潘尚书之议,兴邦之言也。且今岁之初,彗星起于奎、娄,横扫虚、危。彗者,除旧布新之象,奎、娄为鲁,虚、危为齐。宜先取兗州,巡抚琅邪,至秋乃北定齐地,此天道也。”
慕容德双手合十道:“多谢大师傅指点迷津。”慕容德屏退左右,又密问燕之国运。竺朗取出两枚铜钱,令其占卜,慕容德手握铜钱,暗暗祷告,掷了三次,竺朗看了卦象后,摇摇头道:“以卦象所见,燕之国运,年则一纪(十二年),代则及子。”
慕容德大为沮丧,竺朗安慰道:“天道无常,有德者运自改之。”慕容德叹了口气道:“孤自当敬天爱民,望燕祚绵长。”
慕容德决心一定,遂于隆安三年(公元399年)三月,引师南下,兗州北部诸县悉降,慕容德置守宰以抚之。禁军士无得虏掠。百姓大悦,牛酒属路。
南燕王慕容德遣使至广固劝说晋幽州刺史辟闾浑,辟闾浑不从,道:“我历仕燕秦,今已归晋,誓不为叛,不作此反复无常之人。”
慕容德闻报大怒,立遣北地王慕容钟率步骑二万击之,慕容德自领兵进据琅邪,徐、兗之民归附者十余万。
慕容德自琅邪引兵北上,以南海王慕容法为兗州刺史,镇梁父。进攻莒城,守将任安弃城而走。慕容德以潘聪为徐州刺史,镇莒城。
兰汗之乱,燕吏部尚书封孚南奔辟闾浑,辟闾浑表其为勃海太守。及慕容德至,封孚出降,慕容德大喜道:“孤得青州不为喜,喜得卿耳!”遂委以机密。
渤海封氏也是北方世家大族,封孚其弟封懿俊伟有才气,能属文,与封孚虽器行有长短,然名位略齐。任后燕民部尚书,慕容宝放弃中山,逃奔龙城后,封懿降魏,任都坐大官(尚书令等大官),撰有《燕书》,颇行于世。
封氏后人封德彝为唐太宗时名相。
北地王慕容钟传檄青州诸郡,其文为:“隆替有时,义列昔经;困难启圣,事彰中箓。是以宣王龙飞于危周,光武凤起于绝汉,斯盖历数大期,帝王之兴废也。自我永康多难,长鲸逸网,华夏四分,黎元五裂。逆贼辟闾浑父蔚,昔同段龛阻乱淄川,太宰东征,剿绝凶命。浑于覆巢之下,蒙全卵之施,曾微犬马识养之心,复袭凶父乐祸之志,盗据东秦,远附吴、越,割剥黎元,委输南海。皇上应期,大命再集,矜彼营丘,暂阻王略,故以七州之众二十余万,巡省贷宗,问罪齐、鲁。昔韩信以裨将伐齐,有征无战;耿弇(yǎn)以偏军讨步,克不移朔。况以万乘之师,扫一隅之寇,倾山碎卵,方之非易。孤以不才,忝荷先驱,都督元戎一十二万,皆乌丸突骑,三河猛士,奋剑与夕火争光,挥戈与秋月竞色。以此攻城,何城不克;以此众战,何敌不平!昔窦融以河西归汉,荣被于后裔;彭宠盗逆渔阳,身死于奴仆。近则曹嶷跋扈,见擒于后赵;段龛干纪,取灭于前朝。此非古今之吉凶,已然之成败乎?浑若先迷后悟,荣宠有加。如其敢抗王师,败灭必无遣烬。稷下之雄,岱北之士,有能斩送浑者,赏同佐命。脱履机不发,必玉石俱摧。”
此文一出,传檄各处,谕以祸福。辟闾浑徙八千余家入守广固,遣司马崔诞戊薄荀固,平原太守张豁戌柳泉。崔诞、张豁看见檄文后,皆降于燕。
辟闾浑大惧,弃广固,携妻子出奔魏,慕容德遣射声校尉刘纲追之,及于莒城,当场斩之。辟闾浑子辟闾道秀前来自首,请与父俱死。慕容德道:“父虽不忠,而子能孝。孤欲伸仁孝于天下也,岂能杀之。”遂特赦之。
辟闾浑参军张瑛亦为其作檄文,辞多不逊,慕容德执而责之,欲杀之泄愤。张瑛神色自若道:“浑之有臣,犹韩信之有蒯通。通遇汉祖而生,臣遭陛下而死。比之古人,窃为不幸耳!”慕容德道:“你岂有蒯通之才,徒有祢衡之祸耳。”遂杀之,于是定都广固。
东晋正遇孙恩之乱,无暇北顾,青州之地遂为燕所占。
隆安四年(公元400年),南燕王慕容德即皇帝位于广固,大赦天下,改元建平。更名备德,欲使吏民易避。追谥燕主慕容宝为幽皇帝。以北地王慕容钟为司徒,慕舆拔为司空,封孚为左仆射,慕舆护为右仆射。立妃段氏为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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