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来还在开启先天阵法的兴奋中,突然整个世界一下子亮白了来,非来本能地一下子就闭上了眼。虽然隔着典籍楼的墙和好几重的架子以及闭上了眼,非来的眼还是一阵阵刺痛着。视线被阻隔,非来凭感觉觉得那亮白的光是从白云小城的西边传来的。好一会儿,外面的亮白似乎稍微暗淡了。非来睁开眼,朝白云小城的西边望去。西边有一座名叫白云山的高高的山,有时候也有奇妙的光显现。但是非来心里有预感,这光和平时的光很不一样。“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非来的脚轻轻几点,就出了典籍楼。
刚一出典籍楼,“嗤嗤呲呲”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非来头皮一阵发麻,身体像是触发了的弹簧一样一下子闪了开。这一闪,连非来自己也没想到,他自己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就已经闪了开,而且一闪就闪到了典籍楼二楼这么高的地方。不过他没来得及多想,就被眼前的一团黑色的不时闪着光的东西吸引住。那一团东西像是从什么地方弹出来的,很快就落在了地上。“呲溜”一声,落地处冒出浓浓的白烟来,黑色的东西慢慢变少了,地上现着一个拳头大的坑。坑里面,不时还有白色的像雷电一样扭曲的光在闪动,又有火苗一样的黑色的东西在扭动。“哐哐哐”的巨大的声响从白云山那边传来,非来这时候才向白云山那边望去。一望到白云山那边,非来的眼一下子就睁大了,脸上现着无法置信的表情。在白云山上方的天空里,一团巨大的黑色的云一样的东西不断地向四面爆落。整个黑色的云一样的东西正缓缓朝白云小城坠落来。那些爆落出去的,砸在地上,地上就现出一个大坑。许多的山头被它们夷平,数不清的村落转瞬间就被摧毁得没影。非来咽了咽喉咙,觉得仿佛天地要毁灭一样,失声叫了一句“这是,什么……东西!”
非来长长的几个呼吸之后,稍微镇静了下来。几个跳跃,就到了白云小城的晒谷场边上。晒谷场上站满了人。最前头立着三个人,分别是白云小城城主陈湘、白云小城神殿武术修行司刘七和白云小城最强者弃芝。紧挨着三人的后面,站着一排大约十七八个穿着白袍子的人,白袍子上都绣着一朵手掌大小的祥云,祥云代表着信仰——云之天神。在这些穿着白袍子的人的后面,就是普普通通的人们。天空的黑云一样的东西离白云小城更近了。突然“嘣”一声,爆落一块亮堂堂的云下来,落向白云山北边的一座山头。那座山头上长久地盘踞着一伙强人,只是因为弃芝等人的存在,那一伙强人才没敢到白云小城来放肆。人们都望向那个山头,脸上满满是忧虑和恐惧。好些像萤火虫一样的微弱的光点从山头那儿跃起,那些光点是修行了阵法的强人。可是,天上落下来的那一块亮堂堂的东西压了下去,只是一瞬间,那些冲出来的微光,无一例外地被压住了。山头猛然一亮,“轰”然一声。人们“啊”地惊叫一声,再去看那山头,山头已经不见了,现着一个巨大的坑。
一个老妇人,两只眼泪汪汪,叫道:“完了,完了!”她抱着孙女,孙女白皙稚嫩的脸上,也淌着泪水,眼神凄然,绝望得说不出话来。老妇人去吻孙女的脸,吻孙女的头发,吻孙女的手。孙女再也忍不住,“哇”地哭出来。一个老光棍,两眼泪汪汪,他猛地拍着自己松垮的大腿,像孩子一样惊叫道:“哎呦,妈妈哟,我怕!”
“啵”地又是一声,又一块亮堂堂的云落了下来。人们眼里的恐惧已经过去了,绝望也过去了,他们眼里,只存有死亡。他们站在那儿,被束缚住了一样,一动也不动。非来浑身颤抖着,他紧紧捏着拳头,咬着牙,一下子跃上半空,像一只死命的野兽,要和敌人做最后的搏斗一样,朝那一块亮堂堂的东西迎去。非来心中吼着“管你是什么东西,我可不会轻易把命给你。就算杀不死你,让你痛一下痒一下总可以吧!”……黑色的云一样的东西里传来一阵声音,那声音像是太阳照临大地一样,穿过空气,从远处传来,直达心灵,而一瞬间非来懵在半空。“到头来,还是你赢了。玖离,我,我对不起你。别了,永别了,我最亲爱的师妹。”非来的眼里,黑色的云一样的东西里面落下一个人。那个人张开双臂,然后身上闪动着一圈一圈扭动的雷电。天空那一团黑色的云一样的东西正在缩小,缩小,然后一瞬间爆开来。爆开来,一下子爆发出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非来才醒了来。他看不见身上的伤痕,可是浑身剧痛。他的头有些胀痛,不过总算清醒。地上横七竖八是人,大概都只是被刚才爆发的那一阵力量击昏了的。城主、刘七、弃芝和神殿的一些年轻人都醒了来,在议论着什么。
非来突然地觉得什么东西不见了,一转眼,不由得在心里惊叹道:“那是,那是白云山?!”白云山已经消失了,原来白云山所在的地方现在只有一个大坑,坑里冒着黑烟,还有一道像巨龙的扭曲的影子。非来这才猛然朝天上望去,天上的黑色的云一样的东西已经没有了。明亮的星星闪耀在静黑的夜空,一阵一阵带着焦味的清风吹着非来的脸。非来心里一阵喜悦,他舒了一口气,忍不住伸了一个懒腰。尽管伸懒腰的时候,拉动了身上的看不见得伤,身体一阵一阵的痛。
城主陈湘眉头皱得紧紧的,盯着白云山大坑,仿佛坑里面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城主说道:“这么一座白云山就没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白云山现在只有一个大坑,谁愿意去那里看一看?”没有人回应。城主朝醒来的神殿的人扫视了一眼。醒来的神殿的人除了城主、刘七和弃芝他们三个年长的,其他的都是十三四岁的少年。但是少年们一个个或是朝别处望,或是低头。刘七握着拳,像是要往前走,身体微微向前倾着,脚却一丁点儿也没往前挪。弃芝皱着眉头,说道:“我看还是等些时候再去看吧,毕竟人们才刚逃过一难。”城主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
突然,一个身影,飘然朝白云山大坑去了。弃芝惊叫道:“你是神殿修行者吗?别去,危险!”话还没说完,口还张着,他的脸上一下子就满是惊和疑。城主望着那身影,说道:“是镇上哪个修行者,胆子真大!”弃芝扫了人群一眼,有点不相信,说道:“好像不是神殿修行者,我们的人都在呢。”那个身影一纵一纵,很快就没了影。刘七说道:“竟然有这样的胆子。看身材,他应该是一个,嗯,十三四的人。”弃芝说道:“除了胆魄,我想他的修行,也该在我们之上。”刘七说道:“没有把握的事,没有人会去做,除非是傻子。”城主的眼还在白云山大坑那边,听了刘七的话,不禁动了动眼珠,有一点生气一样说道:“算了,还是城里的事要紧。”转身就去了。刘七见城主也走了,也就随他去了。只有弃芝一个人,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
飘然向大坑去的是非来。除了那巨龙一样的影子,挠着他的心的,还有一种莫名的东西。他想看看坑里究竟有什么。非来每一步都走得特别小心,稍微不注意,就会被奇怪的雷电击中或者被黑色的火点烧着。虽然不知道那黑色的火点是什么,但是石块和泥土被那火融冰一样慢慢烧成粉末。走了两刻钟,才到了大坑中心。大坑中心有一块巨大的石头,石头上面燃着黑色的火,火里不断有黑色的粉末往下流动,流动就像是黑色的瀑布。石头中间缠绕着一条巨大的白色的光,这光应该就是在晒谷场看见的像巨龙的影子。看起来,是白色的光暂时阻止了黑色的火的下延。
石头下面压着一个老者,只露出一头一手。手臂原应该是强健有力的,但是这时候却是一团丝一样瘦而无力;面容暗黑,满脸皱纹;胡须白白,白白像是一挂惨雪。老者的眼闭着,似乎昏迷着,却突然开口说了话,说道:“少年,你是谁?”沉默了一会儿,非来说道:“是你和黑云战斗,救了我们小城吗?”老者长叹一声,仍旧没有睁开眼,说道:“你们小城要遭殃,也是因为我。我只是想补救我的过错罢了。”非来伸手想去搬动那块巨石,手刚触碰到那巨石,他就被弹开了。他浑身剧痛着,身体不住颤抖,上牙和下牙打着架,发出“叮叮”的声响。老者摇着头,说道:“你搬不动这石头的,你也救不了我。”非来好不容易才说出话来,说道:“那我能帮你做什么?”老者笑了一笑,说道:“少年,我感觉到,你心里有一种冲动,你想要成为强大的人。”非来凝眸,拳头握得紧紧,说道:“是的,我要变强,我要成为最强,我要把老天打趴下。”老者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睁开眼,飞了非来一眼。很难想象,老者的眼里还有慑人的光芒。他缓缓说道:“你为什么有这么深的怨恨?”非来望一望天,说道:“老天无情,我过的不好。”老者却又不感兴趣了,笑道:“罢了。大概你会变强吧。”过了一会儿,老者自言自语一样说道:“你不能化解力量给你带来的痛苦,你不去找痛苦,痛苦自然会来找你的。大概是有已定的轨迹,你我只是循着轨迹前行。你救不了我,我也救不了你。”非来说道:“你在说什么?”老者哈哈一笑。这一笑,笑得猛地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说道:“算了,反正我也是过时的人了。”又说道:“来,孩子,我送你一样东西,送你一样我一生都在追寻并且只得皮毛的东西。”非来问道:“是什么?”老者说道:“是你追逐的东西,也许能救得了你呢。”见非来站在那里不动,就问道:“怎么,你怕了?”非来站了一站,捏一捏拳头,一步一步走到老者身边。老者苍老的手,缓缓抬了起来,像是从别的世界里伸来一样在非来额头上稳稳一点。非来觉得自己太阳一样亮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喝了温热的汤一样,浑身舒畅。可是这种感觉消失得太快,只是一下子,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了。老者说道:“天也,命也!原来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孩子。啊,就当你是极其特别的孩子吧,哈哈。”
非来说道:“我还没问您,您是谁呢?”非来的话还没有说完,老者身体亮起来,像是突然燃起来了一样。他变成一道光,突然就消失了。环在巨石上的白色的光,也慢慢消失了。黑色的火一下子燃下来,把整个巨石包围住。
天空中,一声遥远的声音传了来:“少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非来,我叫非来!”非来心里他是狂奔出去的,要追逐那个老者。可是他身体还立在原地,手紧紧地握着拳头。
“非来,非,来,非……来……”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20170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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