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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楼下之意定监护

楼上楼下之意定监护

作者: 迎春海棠 | 来源:发表于2023-06-13 01:25 被阅读0次

    【原创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2023年,年近半百,要搁在以前,怕是一条腿已经跨过了棺材板儿,年少轻狂时,说一生一世,总觉得是扛在肩上最沉的担子,许给人家最珍贵的承诺,可现在回头看看,好像也没那么难,也没那么可贵。

    从出门见面紧捣恻,转着360度,只把最好的一面暴露给悦己者,到了打嗝,放气,吧嗒嘴,都不避讳彼此,现在看来真就是白驹过隙般的一眨巴眼。

    两人一起过日子难吗?

    不难,人的记忆是有滤镜的,往日的别扭,撕扯,难过,经过时间筛下来,所剩无几,好像真的不必要说什么刻骨铭心。

    佟以琛前段时间厌岗,嚷嚷着要提前退休,赫潜劝了他两句还把半大老头给弄火了。

    “你知道我们这个年龄段在工作岗位上,压力有多大吗?”佟以琛把茶杯盖子重重地磕在茶杯上,人要是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要是能穿越回去一秒,佟以琛宁可挫手指头都不会动那茶杯盖儿。

    就是巧劲儿,紫砂茶杯给磕出了一条缝。佟以琛心里一哆嗦,可是嘴上却没刹住车“站着说话不嫌腰痛。”

    赫潜腰不疼,心疼,梅兰竹菊四只紫砂茶杯是赫潜在宜兴董大师那里求来的,给佟以琛不惑之年的生日礼物,原本成双成对,现在貌似要三足鼎立了。

    赫潜一声没吱,带上门走了。

    这两人也算是奇葩,明明是一对儿,房子分开买了两套,小叠加的楼上楼下。

    当时佟以琛,买房时,说好了是买给两个人养老用的,不必太大,两个卧室一个书房,有个小院儿。打理起来不费劲,又有块地可以挥洒汗水,陶冶情操。

    可赫潜陪佟以琛看房时,也动了心思,他这个人,有时候想得多,过于悲观,自己在大上海也算是混了好多年了,除了佟以琛和银行里的数目还算可观的存款,他好像什么也没挣到。

    所以摇号选房时他也申请了一套,本来想选和佟以琛相邻的一楼,可赫潜的积分靠后,等到他选时,佟以琛左邻右舍都有人了只有楼上的那套了。

    按佟以琛的想法是楼上那套租出去,租金可以贴补赫潜的家用。赫潜上面有个哥,快55了,一辈子没有个正经工作,居然还前妻现妻,弄出三个孩子,生活全靠事业单位退休的父母补贴着。没和家里闹翻前,赫潜在上海刚工作的那时候就在往家里寄钱,后来被父母清理门户扫地出门,他寄给父母的钱都给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从那时候起,他就寻着理由给老哥汇钱,后来有了手机微信,就更方便了,三天两头给他哥,他嫂子,他侄子侄女发红包。顺便再打听下二老的情况,托他哥哥嫂子多照顾些。

    可是赫潜不肯租,说要是他俩闹掰了,自己得在就近有个安身之所,天天在佟以琛头上行走,省得被他忘了。

    如今看来倒是赫潜有先见之明,都说男人没有更年期,可年近半百的佟大机长,这段时间就跟女人来月经似的,隔三差五就能说出些让赫潜堵心的话,似乎不痛快也得拉个垫背的。

    可要说赫潜怕吵嘉以后没地方住,也真是冤枉了佟以琛。以前年轻的时候两个人也闹过别扭,不过那时候不管房子是谁的,哪次被赶出卧室的都是他佟大机长。

    叠加的楼上楼下,分南北入户,楼下的花园在南面,楼上有个小花园在北面,正面对着楼下的厨房。

    也不是多生气,就是觉得佟以琛这段时间作得厉害,欠收拾,想晾他几天。赫潜早上都没去小花园,睡了个自然醒,醒来的时候已尽正午,正值梅雨季,太阳一整天都没露面了,天空灰蒙蒙的,赫潜在自家的小阳台上,窥视般地盯着楼下的小花园。

    佟以琛过两天要入住基地一段时间,这几天都在家休息。

    小花园一边靠近窗台的土似乎给翻过了,土的颜色比其他地方的深,也湿润。

    不知道这个老头又要折腾什么,种嘛,要种,可养到了最后都成了赫潜的活儿。

    楼下的门突然打开,风带着风铃乱成一片。

    赫潜连忙缩了身子,猫回了阳天里面。

    佟机长的步履坚定,背影挺拔,衣摆带着风。

    赫潜有些心虚,忙回头把沙发上的枕头和毯子,都收拾到卧室。

    把空酒瓶和还有半杯酒的酒杯,收到厨房,开了窗,打开空气净化器,依然能闻到淡淡的酒味儿,家里没有空气清新剂的喷雾,他便随手拿了一瓶香水喷了喷。

    在敲门声响起时,他去开门时,瞄了一眼客厅,觉得还可以,房间干净整洁,显得自己的心态潇洒自如,欲盖弥彰的香水味儿又透着一丝惆怅,恰到好处。

    赫潜开了门,却堵在门口,好整以暇地看着佟以琛。

    “你敲什么门,不是有门铃吗?有电梯不坐,爬楼梯,挑战你的膝盖骨是吧?”

    佟机长挺拔的肩膀,略微内拢,脸上带着笑,姿态放得很低。

    “我不是怕你不给我开门嘛!”他人往前迈了半步,伸手就把赫潜抱在了怀里“小潜,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赫潜别扭地在他怀里挣扎着,可就力气而言,他实在不是佟以琛的对手,他伸手去掐佟以琛的两肋,佟以琛痛的崩紧了肌肉,手臂收得更紧了。

    “你放开,勒着我了,隔壁有人呢,被人看到!” 赫潜一口咬在他的侧颈上,咬牙切齿地说。

    “好好,不让人看到,我们进去说”佟以琛,半推半抱地挤进了门,随手带上了房门。

    进了房门,他把赫潜挤在墙上,低头不管鼻子眼睛地混乱亲了一口。

    “我知道错了,小潜。” 佟以琛拱着拱着就找对了地方,情深似海地开始得寸近尺。

    赫潜哪里和他真生过气,以赫潜的脾气,真生气的话,昨晚就打包行李走了。

    赫潜被佟以琛弄得浑身燥热,头脑不清,索性也放弃了挣扎。早中饭都没吃,就被佟以琛抱到一个褶都没有的大床上,“小潜,小潜”地叫着,天翻地覆地荒唐到了日落三杆。

    佟以琛把他放到浴缸里的时候,他连头发丝都不想动,手臂卡在浴缸的边上,勉强地支撑住身体,气若游丝地说“饿……”

    佟以琛手里拿着一杯热巧克力,插着吸管递到赫潜的嘴边。

    “你先喝着,补补血糖,等你不往下出溜了,我就去做饭。”

    “滚,哪出溜了,我那是沉浸在温暖的盐水里。”一杯热巧克力下肚,赫潜有了精神“还有,你以后别小潜,小潜地折腾我,都快半百的人了,骨头都散架了!”

    佟以琛收了杯子,笑着在赫潜头上落了一吻。

    “我的小潜,在床上青春永驻!”

    赫潜乘上叠的电梯下到地下室。出门拐了个弯儿,进到下叠的地下室,再自楼梯上到客厅。

    下叠的一楼,赫潜做了敞开式设计,所以一上来就能看到在厨房里忙着的佟以琛。

    赫潜原来因为工作关系,没什么口腹之欲,佟以琛在单位吃喝都不用自己考虑,也很少做饭。家里冰箱里的半成品比新鲜食材多。

    所谓佟大师做饭也不过是在半成品里加些配菜,再弄个水煮青菜之类的。

    赫潜杵着下巴看着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来忙去有时会被低矮的橱柜磕到头的佟以琛,突然觉得就这么过着菜米油盐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

    一盆酸菜鱼,一碟水煮西兰花,简简单单的一顿晚餐,赫潜给佟以琛挑了几片没有刺的鱼片,佟以琛逼着赫潜吃了几颗没什么滋味的西兰花。

    吃过晚饭,赫潜把碗筷摆在洗碗机里,佟以琛开了小花园的灯,这次没敢去拿紫砂茶具,用那套玻璃的泡了一壶玄米茶。

    赫潜往小花园走的时候,他跟在屁股后面给赫潜喷了防蚊液。

    “聊聊吧,佟哥。” 赫潜给佟以琛倒了一杯茶,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捂在手里倚靠在藤椅上懒洋洋地说“你最近心里是不是有事儿,和我说说吧。”

    知佟以琛者莫过于赫潜,他近来心里确实有烦心事儿。而且这些烦心事儿大多和赫潜有关。

    他们单位一位做行政类工作的同事,也就50出头,人平时看起来好好的,突然就心脏病发作没了。佟以琛今年体检就查出来胆固醇偏高,他干的又算是玩心跳的工作,虽然再过一年也就可以退下来转文职了,但是他还是担心自己万一哪天没了,赫潜该怎么办。

    赫潜没什么特殊爱好,唯喜欢远足,国内开发的成熟和不成熟的路线佟以琛陪着他几乎都走遍了。国外那些知名的路线,他眼馋着,但还没走,说是要等到佟以琛退休了,过了解禁期,两个人一起去。佟以琛在单位不争不抢,不上位,就想再过几年申请个病退什么的,趁着还走的动,陪着赫潜出去玩玩儿,结果国家出了新政策,退休年龄后延,领导又找他谈话,要给他提干,希望他能发光发热到最后。

    再就是老调重弹,他和赫潜到关系,单位里几个熟悉的领导都知道,这事儿要搁在以前在部队里就是作风问题,再往前做实了就得军法处置。当年他们的事儿刚被扑风捉影地传出来时,赫潜马上就申请了常驻国外,单方面和佟以琛分了手。后来赫潜重伤回国,佟以琛顶着被开除的压力把人追了回来。这次要退的几个老领导又找他谈话,说是审核期间希望他避避风头。话里话外都是擦边球,楼上楼下做邻居不好吗?没有必要同居嘛!

    赫潜当年选工作,就两个条件,工资高,少和人打交到。

    大学时做海外交换生的时候,他在网上看到苏格兰的一家公司在找高风险工作人员的预备役,工作环境和薪水都能达到赫潜的预期。他本来也就是试试,结果面试,体检,身体素质,心里素质都高分通过了,公司还承诺只要签了服务协议,就将支付他在英国后期学习期间的学费,和苏格兰培训期间的所有费用。

    那时候赫潜确实缺钱,为了能有底气地谈自己想谈的恋爱,也为了早日能成为支撑父母的人。他便签了这份工作。

    这份工作所涉及到的危险不仅是对生命的威胁,还有就是对心理的挑战。在减压舱的日日夜夜,赫潜就是靠着对佟以琛的思念度过的。就算是在单方面分手以后,他也不敢忘了那个人,因为没有思念的日子太孤独,太难熬。

    四年前,赫潜拿了六个月的年假回国,本来也是打算回国看看行情,却因为繁琐的出国手续和各项限制申请不到新的签证。另外全球的大环境都不好,他钱也攒得差不多了,就索性辞了工作。

    疫情期间,赫潜做了一件让佟以琛感激一辈子的事,佟以琛因为要测试新机型,进入封闭场地,整整一年零三个月没有回家。佟父英年早逝,母亲在他入伍以后和儿子过着聚少离多的寡居生活。2020年年初,佟母就因心血管方面的疾病入院治疗,那时佟以琛刚刚入场,鞭长莫及,赫潜便打了个简单的行李包,随着佟母入了院。老太太出院,赫潜就把老人家接到家里伺候,八个月期间,老人家入院三次,回家两次,最后一次没出来。赫潜给老太太守的灵,选的墓地,送了终。

    佟以琛当初要了赫潜的时候就想着和他一辈子,但没想过老了以后怎么办,可能想到母亲,又受了同事的刺激,这段时间无论开车,散步,看到上了年纪,步履蹒跚的老人,他就莫名地情绪低落。他不怕那个孤独地走在路上的老人是他自己,他怕那个人是赫潜,光是想想就心疼。

    一壶茶的功夫。佟以琛絮絮叨叨地把他憋在心里的这些话都和赫潜说了。

    赫潜听完,闭着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佟以琛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啰嗦,把赫潜给嘀咕得睡着了。

    “佟以琛,院子里种得好好的花,你干嘛都给刨了?”赫潜懒洋洋地问。

    “啊?” 佟以琛没想到赫潜转了这么个急弯“听说薄荷驱蚊,我订了二十几棵明天到。”

    “佟以琛,你见天陪我吃水煮西兰花,就是因为我体检CEA的指数偏高了那么一点儿;种薄荷,是因为我招蚊子;背着我给赫珉锡走关系入学,给赫婷婷出钱开西饼屋,给赫晨买养老保险,就是想给我留条后路;还有我爸妈那儿……” 赫潜捏着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好话没少说,闭门羹没少吃吧?佟哥,咱们就是普通人,咱们当初决定在一起的时候,都说这条路不好走,可遇到你是我的幸运,我没在这条路上摔疼过。我不在乎,政审期间和你楼上楼下做邻居,原来的别扭那都是年轻时候的矫情。国外的那些山,我自己如果想去,我就去,等你退休了,要想去,咱们就再爬一遍,不去也没什么,不是有那么句酸话嘛,没有遗憾的人生,不是完美的人生。”

    赫潜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腰,然后坐到佟以琛腿上,拉着他的手环到自己的腰上。

    花园三面有栅栏围着,但私密性并不好,尽管佟以琛一直不在乎,可赫潜从来不喜欢在公共场合表现和佟以琛的亲密关系,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地坐在佟以琛怀里。

    “佟哥,以咱们现在的身体素质来说,怎么也能活到80岁吧,咱们还有很多事儿可以一起做,这些年,不是你出任务,就是我有工作,咱们真正的同居生活还没开始呢。” 赫潜往佟以琛怀里蹭了蹭,撒着娇在佟以琛耳边吹着妖风“你有杞人忧天那功夫,还不如想想真的退休了以后,怎么样让我天天不烦你。”

    佟以琛被撩得火气,抱着赫潜就想往起站,试了一下没起来,他抖了抖腿,掂了掂赫潜的重量,悄悄地运了口气,再试,还是没起来,憋足了气势的脸,立马就垮了。

    赫潜把额头抵在他肩头,憋着笑声,却控制不住颤抖的胸腔。

    “赫小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给我使千斤坠!”佟以琛伸手拍了拍赫潜的屁股“等我把你弄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行了,行了” 赫潜挣脱了佟以琛的辖制,站到地上,按着佟以琛的肩膀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你还是为了国家省省你的老膝盖吧!”

    佟以琛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你坐在那儿等着”赫潜快步走到门口,华丽转身看着佟以琛“我有礼物给你!”

    佟以琛不明所以,想想今天也不是这么纪念日,索性就耐着性子等。

    赫潜回来时,手里拿了个文件袋。

    佟以琛看着印了五角星的文件袋,就猜到了里面是啥。

    果然赫潜拿出了他请隔壁傅律师帮忙起草的意定监护协议。

    “这是什么意思?” 赫潜把文件当扇子,扇了两下,冷冰冰的态度和刚才说要送礼物时截然不同“让我意定监护你?”

    佟以琛就怕赫潜冷脸,所以这协议起草好有几天了,他还在琢磨怎么拿出来,哄着赫潜心甘情愿地签。

    赫潜见他不吱声,左右手捏着就直接给撕成了两半。

    “哎,别呀,我花了钱在傅律师那儿的。”佟以琛一脸的财迷样,可心里知道,电脑里还有备份。

    “那真不好意思了,这份也得你付钱。”赫潜在文件袋里又拿了一打儿纸。

    “佟哥,你那份协议我不会签,那是单方协议。尊重,爱护,忠诚,无论生病或健康,富有或贫穷。这样话,是要两个人一起承诺的。你不能把你的给我,却不要我的。”

    赫潜说着拿出笔,在手里的那一式两份的协议上,郑重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佟以琛没有犹豫,等赫潜签好便伸手去拿,却被赫潜按住。

    “签这份协议,得有点儿仪式感” 赫潜说着双手持着那只签字笔,单膝跪在佟以琛面前“佟以琛,我愿意尊重你,爱护你,忠于你,无论生病或健康,富有或贫穷,都赖着你,你愿意成为我的终身伴侣吗?”

    素来沉着稳重的佟以琛,伸手把赫潜拉起来,拥在怀里,未语凝噎。

    “礼成!现在可以吻你的新郎了!”在隔壁花园听了半天墙根儿的傅大律师,本想听完故事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屋,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佟以琛说“我愿意!”,他便迫不及待地跳过了这一环节,直接进入揽生意模式“记得明天拿着协议到我们所里做公正,老客户,我给你们打八折!”

    这时同样听墙根的八折月亮好像被吵得不想再躲了,在撕开了眼前的遮挡,在黑沉沉的天幕上现了身。

    迟到的月光伙同着庭院里的灯光,在赫潜和佟以琛十指相握,卡在手心的银色笔帽上,镀了一成五颜六色的光。

    原来今后岁月中的阴晴圆缺,只这一笔便可圆满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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