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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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寇恩

有一次去参加一位姐妹组织的学习沙龙，分享中有个朋友谈起自己的儿子。他平日工作忙，经常出差，每次回家，第一个晚上他一定陪孩子睡。父子两个关了灯，平躺在床上，聊天。最近的一次，儿子突然问他，“爸爸，生活是不是很辛苦？”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我想为人父母者听到孩子这么老沉的问题，都会心里有所不安，担心孩子遇到了什么事，然后想着怎么去宽解他/她。

这位朋友没有这么做，他援引《保镖》里的话，很诚实地回答，“Always is，儿子，常常是如此。”儿子问，“可以不辛苦吗？”朋友莞尔，继续诚实地告诉他，“儿子，凭你老爸打下的基础，你可以什么都不做，也能过得衣食无忧。如果你愿意什么都不做，过一辈子，也许就可以不辛苦。”儿子没有回答。父子俩在沉默里各自睡去。

那年，他儿子刚上初中。

娅希也开始有烦恼了。她热衷于画画，她爱看动画片，她喜欢音乐，她也连网打第五人格。她拒绝全心投入课业学习，但是她会坚持完成作业，每天一早起床，背了很重很重的书包去学校，一副上战场的样子。她越来越沉默了。她卸下所有的疲倦之后，才会开口跟我们说话。

有时候，她会突然一遍遍地重复叫“妈妈”、“妈妈”，我一遍遍地回应。起先会不耐烦，后来我认真听她叫“妈妈”的声音，很温柔。她唤我并没有事，只是为了叫妈妈。她可能有说不清楚的烦忧了，也可能没有想好怎么说，或者是她不想说。我不问，她叫完了，就做自己的事去了。

有时候郁积到了一定的程度，她没开口眼泪就出来了。娅希是很能忍的孩子，骨子里很倔强，行动能力上又有限，所以当她开口诉说时，一定是积压了不少不快了。我就耐心听她说。她说，压力好大，像天一样大，一边说，一边挥动着双手，仿佛漫天掉落着压力的冰雹。我抱护住她圆圆的脑袋，安慰她，“活着一定会有压力，对待压力最好的武器是行动。我们越怕它，它越欺负人。”丫头不作声。她可能盼望我说把压力扔掉，就像吃到了一颗贼酸的杏子，扔掉就可以了。但是我没有。孩子，妈妈不想糊弄你。

这一年，娅希也上初中了。

在两个孩子的问话或感叹中，我听得见成长的沉重脚步，看得见童年转身的背影。我们能为孩子做的，除了保护之外，还有诚实的回答。

童年的告别，是从看到生活的不易开始的。每一代人都是如此罢。既然这样，让我们和孩子一起坦然面对事实，陪伴他/她勇敢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