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谢师宴,我举着杯子犹豫不决。
可乐冒着气泡破碎破碎,男生再无祝酒词可以喊着“都在酒里”,伸长脖子仰杯一倒,昔日恩怨和啤酒泡沫连成线把心肝脾胃串成一串,醉话梦话由酒精而生由酒精而养,的的确确都在酒里。
两个女生的友谊呢?我也想大喝一声,“都在酒里”也好“都在饭里”也罢,总之用祈使句来具象化一下浓情厚意,把无形之情寄托于有形之物,然而女生之间足够写成那不勒斯四部曲的微妙情感,展开剖析了是江河湖海海纳百川。是喝炸了撑破了十个人类体积的胃器官,再转世为肉身十次都不能足够的。
对享受独处的人来说,孤独不是一种惩罚。
我不需要太多社交,甚至厌恶过度或无效的社交,更不理解女生的“如厕式”陪伴,我一度以为保持独立的必要条件是彻底的分割,深谙沉默之道的空气就是最好的伙伴。每个活成皮肉相联的两个人并不一定真正多么了解对方,只是生活在对形单影只的本能恐惧里。
我们的共同点起源于班级里唯有我们是纸质书爱好者,我拿出了一本《平面艺术史》,你桌上躺着周国平。一个月过后再打个照面,依旧是周国平望着艺术史,艺术史回望着周国平。两本书无声的热泪盈眶,就连页码都是上回相见时的数字。
我们互视而笑,是抿着嘴耸起两颊肌肉的笑,我们同时避开了各自对硬书兴趣缺缺的事实,借由一个仿佛两位监护人把对下一代的束手无策融入进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里,你装聋,我作哑,巧妙而体面的回避。
一个班级能有多少人呢?若将一个人思维导图式的横向拆分又能分出多少不同或共通标签?冥冥之中伸出两只触手将我们原本的独立部分合并至一处,而缺乏上帝视角的我们只能肤浅的总结,学生时代的友谊总开始的十分蹊跷。
我对图像记忆有特殊的能力,所有记忆往往是以一张静止图像的形式储存在某处,随着血液周游血管通道旅行,大二一场课堂辩论,你给我悄悄递支持我方论点的小纸条,百无聊赖的PS课上手绘的白日梦游览图。我们总是在回忆时失去正确的时间概念,总觉得恍惚且盲目乐观的认为曾经历的苦难如一秒即逝。然而总是只会分泌多巴胺的友谊是不够牢固的,比如熬过漫漫无边的纪录片拍摄课,上完一天便如同在无水的状态下负重穿越整个沙漠。我们需要看见彼此的隐忍,就像两人共同置于深海,每一寸都承受着相同公允,无一丝偏颇的压力,而这压抑无意识的升华了我们的情感,一种苦难共担的革命式情谊,只要对方坐在身边,即使不打开口腔共鸣一次声带周围的空气,我们的默契也丝丝渗出精神相连。
我知道自己是个并不好相处的人,习惯性眼高于顶,只在看书时才会低头。
在一段需要共通经营的关系里,我确信一定自己在知道或不知道的地方曾无数次承你包容,能走过整个大学时光并未曾吵过一次架的模范友谊大部分归功于你的让步。我好逸恶劳任性而为,你细腻又连绵不绝的润我无声。正是应为你才让我不至于在自我封闭的玻璃盒里百年孤独,在没有与你为友的平行宇宙中,奥蕾莉亚诺上校做出小金鱼再重新融化,我则用一本本书籍谋杀晶状体。不论从思想交流到社交需要,我都是欠你良多的。
这漫长大学生涯除你之外,再也无人配我为之提笔。江湖再见都是官方化的客套,我也绝不从俗对你祝愿诸如前程似锦。只要我还阅读严歌苓、余华以及任何一个国内作家的文字,我就会想起你的音容笑貌,从此以后你在我的记忆里将会寄托于文学而生直至我的鼻息消散,永远定格那个爱把卷舌音发得十分圆满,长发翩翩的柳树姑娘。
永远年轻,永远思想自由至上。
简宝玉日更打卡第6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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