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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任强跟我说,“老周,公司来了个新财务,叫赵玉静。”我说,“啥?照妖镜?!好看不?看看去!”
任强是车间里做仪器外壳和机架的工人。工作没啥技术含量,挣得也不多。我俩却很投缘。这厮是老济南,大我五六岁,整天慢条斯理。管不满二十五岁的我叫老周。
我和任强趁老板和老板娘不在的时候,就去财务室串门。
背对着门坐着的就是照妖镜。人长得挺清秀。大眼睛,尖下巴,有点现在网红脸的基础。身高一米六的样子。刚毕业。
吴迪是会计,一个身高马大的女人,经常欺负我们。横行乡里,哦不,横行公司。当年在她的婚礼上,李占磊为了把五十块钱的份子钱喝回来,愣是把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两天没醒酒。
任强觍着脸跟吴迪搭讪。
老任说,“吴迪,你得给我们介绍介绍新同事啊,咱们新来的出纳有男朋友不?”
听到老任的话,照妖镜就红了脸。
吴迪把眼一瞪,“滚,跟你俩有啥关系。”
老任仍然死皮赖脸地说,老周让我问的。
我靠!我赶紧对老任说,滚,我这也是替公司十几个老爷们问的。
吴迪说,要有诚意问的话,那就买水果回来再说。
老任是个抠门:不去。要是有男朋友了,那不就亏了。
我嘿嘿一笑,那就是没有男朋友。
我问照妖镜,你电话号码多少?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哥几个帮忙,也好联络我们。照妖镜也不扭捏,就把电话号码告诉了我和老任,我给照妖镜打了过去。
同事一场,要个电话号码也不代表动机不纯啊。
二、 约饭
下班后,照例叫上李占磊、徐义国还有老任去撸串。说起撸串,还是怀念那时的济南。在槐荫区,一串只需两毛五、三毛。
刚喝了没几口,老任就把当天在财务室的事给说了。
占磊跟我说,“老周,看你魅力了,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约她出来。”
电话是我打的,照妖镜接的。
我说,赵玉静,今天我们几个同事给你接风,济微路烧烤摊。
没多久,照妖镜就来了,貌似化了淡淡的妆。
除了老徐没啥特别表现之外,占磊和老任的脸上跟开了花似的。
照妖镜靠着我和老徐坐下,坐在了占磊和老任的对面。两个老小子开始撺掇让照妖镜喝酒。照妖镜要了一大杯扎葡。喝酒不做作的女人,特别容易赢得男人的好感。她串儿还没吃多少,酒却已经又换了一杯。
我自顾也要了一大杯扎葡,没有喝扎啤。这扎葡我不知道在别的城市是否出现过,反正在济南也就存在了两三年。至今微信群里还有人喊着想喝扎葡。可那时候,一个老爷们喝扎葡就是遭鄙视的节奏。我脸皮厚懒得理他们。再说,扎葡的口感比扎啤好多了。
曾经有个姐们这么说扎葡:
喜欢喝扎葡的那种女人,是那种普通人家的女儿,却有那样豪放的优雅。如果说,精致的葡萄酒是灯光和红地毯的优雅,那么,豪放的扎葡便是清风和小巷的雅致。这样的女人,寻常可见,也并不精致,却懂得将生活酿得甘甜,她豪爽,她顽皮,她的内心里藏着温柔。
而当一个男人喜欢上了扎葡,便如同喜欢上了扎葡这样的女人。假如他同时被另一个女人所爱,那么那个为此而去寻找扎葡味道的女人,也便是迷上了被那个男人所宠的一样爱物,仿佛自己也和扎葡一般,受那个男人所宠。
看着照妖镜,我就想起了这个姐们的话。
占磊和老任一人一句地套照妖镜的话,照妖镜倒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专科毕业后,在别的公司干了没几天,就因为路远辞职了。这回找这家公司,就是因为离家骑车不用一刻钟。
老任借着酒劲开始下道儿。老任指着我说,老周可还没女朋友哈,你可要把握住。
那时跟他们整天混在一起,我也无所谓。
我说,“就是。这几个歪瓜裂枣,从你一来就惦记上你了,还是抓紧让我保护你吧。”
照妖镜几杯酒下肚,也不怎么羞涩了。说道,“你们就算想,也未必有那本事,回去照照镜子去。”
我心说,“这才一天,照妖镜身上咋就有吴迪的气息了?”
三、 搬酒
不到八点,照妖镜就要走。
那两个货争着要送她。照妖镜开始点名,说老周和老徐送我吧。
我赶紧说,我一个人就够了,用不着老徐。
老徐笑笑,没起身,自顾自地喝着酒。
照妖镜说,叫你俩来,你俩就赶紧的。
我回头跟老任说,别走哈,等我俩回来。
我拽了老徐一把,两人推着自行车,跟在照妖镜后边。
照妖镜家跟烧烤摊就隔着一条街,怪不得她来得那么快。
我说,“赵玉静,就这点路,还用我两个人送你啊,我一个人又不会吃了你。”
她说,“你倒是想的美。来我家搬酒!”我和老徐对望了一眼,心中大喜。
照妖镜家住在啤酒厂宿舍,那最不缺的应该就是酒了吧。
家属楼前边有一排小平房,做仓库用的。
照妖镜把仓库门打开,里边果然堆放着十来捆北冰洋啤酒。
照妖镜指了指酒,说每人搬一捆。
我俩高兴坏了,一边搬酒,一边嘴里道谢。我说,“谢谢啊,这一屋子酒够我们喝一阵子了。”
谁知照妖镜跟上了一句,“喝光了再来搬,可是你不能喝!”
我瞪大了眼看着她,“那你还叫我来搬?!谁喝谁搬!”我作势要把酒从自行车上搬下来。
照妖镜说,“切,就你那酒量,喝口扎葡都脸红…”
我无语。“好,不喝就不喝,不稀罕。”
从照妖镜家出来,老徐留了个心眼,说,“先把酒搬回宿舍再说,让那俩货看到,这酒就落不到咱嘴里了。”
把酒放好后,回去跟占磊老任接着撸串。
老任和占磊开始唱双簧,“你说赵玉静是看上老周了呢,还是老徐呢?”
占磊说,“我看,看上老周的可能性大。老徐嘛……”,说完摇摇头。占磊平时跟老徐就爱干嘴仗。
老任说,“悬。那为啥还叫上老徐呢?恐怕是对老徐有意思,又不好撅了老周的面子。”
占磊说,“嗯,你TMD的老光棍猜的也有道理啊。”
老任说,“滚,谁TM老了?我这是成熟有智慧。”
我和老徐没吭声。老徐开始跟他俩碰杯。老徐一旦开始发力,酒场就快散了。
没到十点,酒就散了。占磊喝大了,开始骂娘。老任家远,一路歪斜地蹬着他那破车子回去。
四个人里老徐的酒量最大。想要放倒谁,基本上都能办到。平时喝酒却总是不张扬。占磊嘴上还总是不服老徐。可每回都是我和老徐把他给整回去。
我没见老徐喝醉过。他酒量太大。
老徐也没见我喝醉过。我酒量太小,可自制力够强。
四、 意外
第二天,周日。睡到十点才起。醒来没看到老徐。
把充完电的电池装进我那刚买的CECT翻盖手机。
心想,该给照妖镜发个短信,感谢一下,顺便套套近乎。
手机一开机,就收到一个短信。看时间,应该是昨天晚上的。
短信是照妖镜发的。内容却是不应该发给我的。
大致内容是:“表姐,我有男朋友了,是我们公司搞技术的,人长得还行,也挺合得来,昨晚跟他们一起吃的饭。明天我就不去见你介绍的人了。”
我拿着手机,有些懵。坐在床上发呆。
首先,她发错人了。
其次,昨天晚上跟她吃饭的有四个人。
第三,只有我是做技术的。
结论,拿我(这个男朋友)做挡箭牌,拒绝去相亲。
推论,她有可能把我当成男朋友了,或者作为候选人了。
这时老徐拎着豆脑油条回来,嘴上说着,“我要再晚一步,咱俩就等着吃午饭吧。”
当他看到我发呆的模样时,问道,“出啥事了?”
我把手机递给他,说,“可能出事了。”
他紧张地接过手机。
“卧槽,你啥时候成了她的男朋友了?昨晚你是不是又出去找她了?”
“草,我睡得比你还死,我梦游啊。”
“那你打算怎么办?”老徐问。“不如就收了她。”
我没接茬。
光着身子,接过老徐的油条和豆脑,开始往嘴里划拉。
边吃边琢磨。
我问老徐,“你觉得她是拿我当借口呢,还是真把我当回事了?”
“当回事了。”老徐说。
“你咋知道?”
“猜的。”
“草。”
“……”
老徐说,“想知道答案不?”
我说,“想。”
他说,“那你中午得请客。”
我说,“行。”
老徐说,“中午再约她出来吃饭。别提短信的事。我抽空闪了。你自己问她去。你大老爷们不会不敢下手吧。”
“切。”我把油条放到一边,拿着手机开始给照妖镜发短信:
“感谢你给的啤酒。为了感谢你对我和老徐一片工人阶级的革命感情,想请你中午吃饭。地点定在路口的老马家饭店,十二点半,不见不散。”
我手里攥着手机,也不顾吃油条了。
半个小时没回信儿。
油条和豆脑都凉了。我没心思吃。
穿上衣服,出去洗漱。洗漱回来,手机还没有动静。
把被子叠了,把地拖了。手机还没有动静。
老徐点了根烟,扔给我一根。我点上,愣愣地看着手机。
老徐说,“可能相亲去了。”
“嗯,看来不用请客,也能知道答案了。”我把烟掐了,又伸手去摸那根凉了的油条。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是照妖镜。
我强作镇定地接通电话。“喂,赵玉静。”
“你来接我一下吧?我在102公交站。中午去你们宿舍做饭吃。”
“恩。好。可宿舍啥菜也没买啊,要不去饭店吧。”猝不及防之下,我思绪有些乱,不知是该答应还是该坚持去饭店。
“没菜就买啊。快来!”
我撂下手机,看着老徐。
老徐说,“答案来了。”
我说,“老徐,我咋感觉被动了呢?”
五、 约会
十月的济南,中午仍然有些热。
骑着自行车来到102车站,身上已出了汗。
照妖镜站在公交站牌下东张西望。红色的风衣,没有系扣子。脖子里一条鹅黄色的丝巾。马尾高高地梳着,荡来荡去。
我没吭声,直接把车子骑到她跟前。用脚踮地,看着她。
“怎么才来?!”照妖镜嗔怪地瞪了我一眼,自顾地坐上了自行车后座。手轻轻地抓住了我的衣角。
“今天挺漂亮啊,约会了吧?”我没回头,问道。
“哟,挺会猜啊。”
“不对,约会应该一起吃饭的。”
“要不是你发短信,我还真就吃饭了。”
“别,我可没那么大面子。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承担不起。”
“你当然承担不起。”
我不再吭声。学会在女人面前闭嘴总是有些好处的。
我朝宿舍骑去。
照妖镜用手指捅了一下我的腰,说道,哎,去菜市场。
不废话,去就去。
菜市场。
我推着车子在她后边跟着。负责把菜放到车筐,然后付钱。
出我意料的是,她竟还买了一提扎葡。那时的扎葡,都是用塑料袋子装着,跟装扎啤的袋子是一样。在济南,喝扎啤的人,对这种专门盛扎啤的袋子应该很有感情。
出门前,老徐跟我说,该放下的就放下,别老背着包袱往前走。在公司知道我过去的人,只有老徐。我没跟占磊和老任提过我的过去。
六、 恍惚
可此时此刻,我竟有些说不出的难过与沮丧。
这个小小的菜市场,比七里山的市场小多了。可是这场景,又那么似曾相识。一时脑子又开始恍惚,思绪又要往一年前飞…
在住宅楼与菜市场混杂的地方,人声嘈杂。
在太阳就要落山的时光,一个女孩轻轻地挽住我的胳膊,头微微靠在我的肩膀。
我俩共用的耳机中放着一个音乐新人的歌,一首我后来再也不敢听的歌。
“......我永远都想不到陪我看这书的你会要走
不再是不再有,现在已经看不到
铁盒的钥匙孔透了光,看见它锈了好久,好旧好旧
外面的灰尘包围了我,好暗好暗
铁盒的钥匙我找不到
放在糖果旁的是 我很想回忆的甜
然而过滤了你和我 沦落而成美
沉在盒子里的是你给我的快乐
我很想记得可是我记不得,为什么这样子
你拉着我 说你有些犹豫,怎么这样子
雨还没停你就撑伞要走......”
后来我知道那个连歌词都唱不清楚的人叫周杰伦。
那段美好的时光,被锁进了铁盒,而我再也找不到开启的钥匙。
“喂,怎么了你?!”
照妖镜一把将我拽到一旁。这时才发现,我正向开过来的三轮车走去。
要不是照妖镜拽我胳膊,我就跟对面的三轮车亲密而深入的交流了。
照妖镜问,宿舍在哪?
我指指不远处的一幢三层楼。这里是城中村。村子里的房东们在自家院子的基础上盖了好多层。一是等着将来拆迁多拿补偿款,二是有更多的房间出租。
七、 午饭
房东的三层楼里,有公用的厨房和卫生间,设备也还算齐全,也干净。其实在这里做饭的租户并不多。我和老徐都爱自己折腾做饭,所以油盐酱醋倒也齐全。
我想,这回可以好好看看,照妖镜是不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女人。到宿舍后,照妖镜先视察了一下我和老徐的蜗居。皱了皱眉头。又去厨房转了转,没吭声。
照妖镜对着我和老徐说,你俩可以开始了。
我说,那你呢?
照妖镜指了指刚买的葡萄说,我洗葡萄,边吃边等你们。
我擦。我和老徐彼此对视,无语。
我和老徐对付三五个菜还不在话下。我做凉菜,他做热菜。
老徐边做菜边跟我嘀咕,一会儿吃完饭,我就撤。你跟她探个实底,是不是对你有意思。不行就把短信亮给她看。
我嗯了一声。
老徐接着说,把包袱扔了,我看着都累。看这样子差不多,你可以出手了。
在狭窄的房间里,两张床中间的过道上,摆上老徐买的二手折叠桌子。两个凉菜,两个热菜,一个汤。三杯酒。
老徐嫌弃扎葡,从床下拉出昨晚放的啤酒,自己开了瓶北冰洋。我和照妖镜每人倒了一杯扎葡。
我和老徐坐在老徐的床沿,照妖镜坐在我的床沿。好在老徐已经又整理了一遍床铺,倒也干净。房间小的好处是,用不着椅子和马扎,因为根本就放不下。
午饭在不尴不尬的气氛中进行。
老徐平时话并不少。看我有点闷。他就开始说老板、老板娘,说他们如何抠门,如何防着员工。接着又说吴迪,多么强势,怎么欺负我们。再就是老任和占磊怎么在吴迪的婚礼上死命喝酒。
气氛渐渐也活跃起来。照妖镜不时地咯咯笑出声。嘴角边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然后,老徐开始不着边际地夸我。我后来都开始怀疑,老徐是不是在说我。
听着老徐的话,照妖镜不时皱眉瞟我一眼。像是将信将疑,又像是在说这有啥好显摆的。
我感觉照妖镜都要开始不信了,赶紧阻止老徐,“过了哈。过了就不信了。”
老徐说,这才到哪,老周来咱们公司那是体验生活的,过不了几天就飞黄腾达了。靠。老徐的话有点扯。
多年以后,有一次我去烟台找老徐喝酒,他跟我说,当时他真的那么认为的。
有一点可以肯定。我和老徐之间互相尊重、交心,甚至都连过分的玩笑都没开过。老徐对老任占磊他们就不一样。该骂就骂,该损就损。好在那俩哥们从来也不以为意。
八、 拆穿
吃了一半,老徐说,赵玉静,一块儿抽根烟吧?
照妖镜说,要抽你出去抽,别在屋里抽。
老徐起身,捅了我一下,说,我去抽烟,好好招待赵老师。在济南,任何人都可能被称为“老师”,一种习惯表示尊重的方式吧。
老徐走了之后,我还是忍不住又问照妖镜,是去约会还是相亲了啊?
照妖镜倒是没生气,也没回避:嗯,英雄山。我差点笑出声。那可是有名的周末相亲大会啊。
我问,咋样,没相中人家?
她说,要不是我表姐非得让我去见见她同事,我才不去。
我说,不是吧,打扮这么漂亮,还说不愿去?
她说,姐就这风格。不管见谁,总不能掉价呀。
我说,我昨晚就知道你要去相亲了。
照妖镜惊讶地看着我,你吹牛吧。
我不知道她是装傻,还是真不知道。
我接着说,你都有男朋友了,怎么还去相亲啊?
“谁有男朋友了?!”
“你啊。你们公司的,做技术的。你们挺谈得来,昨晚还一起吃饭来着。”
当时她那吃惊而张大的嘴巴,能放一整个鸡蛋,外加一大勺米饭。
“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我还要问你呢。我自己还不知道就已经成了别人的男朋友。你说我冤不冤。”
照妖镜脸红得像桌子上刚洗过的苹果。
照妖镜突然扭捏起来。眼睛低垂,却眼波流转。牙齿紧咬嘴唇。
那一刻,空气好像凝固了。
我接着问她,“你是拿我做挡箭牌还是……?”
听我一说,她立马恢复了之前状态:“拿你做挡箭牌的,别自作多情!我是不想去相亲,才编出来跟表姐说的”。
“哦,那我就放心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当真了呢。”我尴尬地说。
九、 陷阱
我感觉刚才说错了话。可也不能就这么认怂了。
我端起扎葡喝了一大口,站起来,一屁股坐到了她身旁的床沿。
照妖镜惊讶地看着我,眼睛睁得大大的,“喂,喝多了吧?!”,然后下意识地向旁边挪了挪。
我现在突然想笑。穷,有时候也TMD有好处。穷,就只能跟别人合租房子,还只能租一个十平米的房子,一间放上两张床就没有空间的房子。
于是,照妖镜只是挪了挪。
在酒精的刺激下,我一把抓过了她紧握在一起的小手。
我说,“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我不能白白给你当了挡箭牌啊。”
突然,我看到,照妖镜的头虽然还是低着,却已偷偷地笑了,像是偷了五只母鸡的小狐狸。
十、 复盘
到了晚饭点,老徐才回来。回来之前给我发短信,问我他能回宿舍了不。我回短信说,她早走了。
照妖镜是下午四点离开的。临走前说,“这里厨房不卫生,上班我给你带午饭”。我吓坏了,连忙拒绝,“别别别,还有老徐、老任、占磊,你都管吗?”
照妖镜不让我送她,说小区那边熟人多。我觉得有些别扭,不过也就由她了。
老徐抽出两支烟,我俩点上。老徐问,“咋样?”
我说,“可能成了。”
老徐笑了笑,说“请客,这里头有我的功劳。”
晚饭。酒是现成的,菜也是现成的。
老徐问我,“你是认真的,还是填补空白?”
我说,“不知道。”
老徐:“为啥?”
我说,“感觉是个圈套呢,咋这么容易啊?一点成就感也没有啊。也没有心跳的感觉。”
“草。”老徐白了我一眼。
“……”
“这种事不好说。你反正跟前任也不可能了,就先谈着。不还没到谈婚论嫁嘛。”老徐说,“省得你晚上老是跟我咳声叹气,回忆过去。”
“嗯,男人就TM贱。得到太容易,反而不爽了。谈着就谈着,反正吃不了亏。”说完这话,我心却慢慢沉了下去。这颗破心还能交给别人吗?
后来,有一次吃饭,占磊问老徐,“哎,老徐,那天他俩是怎么搞到一起的?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老徐不紧不慢地喝口扎啤,再点上一支烟,深深地吸一口,再仰起头朝天上吐出来。若有所思的样子。
老任也有些急,“老徐快说。”
“该干的都干了。”老徐不紧不慢地说。
那俩货彼此会意地对视一眼,脸上露出奸笑。
占磊有些意犹未尽,说,“说说都干了啥,咋干滴,一定要说细节!”
“吃饭、喝酒。”老徐说,“我请她抽烟,她没抽。”
“卧槽,这还用你说。”老任骂道。
“草,当事人在这里,你们TMD问我干嘛!”老徐不生气,继续抽着烟。
“老周,说!”两人同时看向我。
“吃饭、喝酒。”
那天,老徐离开以后,他们以为会发生的那些,什么也没有发生。
那天下午,收拾完餐桌,照妖镜问我,到底怎么会知道她要去相亲的事。我拿出了手机,给她看短信。
脸又尴尬地红了,这次红得像杯子里还没喝完的扎葡。
我说,是不是心里在想着我,结果也就把短信发给了我?
一拳打在我肩膀,绵软无力。
我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这一切为什么这么快?才两天就拉起了手。这么快就把她忘在脑后?
而我和她的第一次拉手岂不也是跟照妖镜这么快?
第一次跟她见面是在二表哥出国的欢送宴会上。很巧,我们被分配到了同一张桌子上。由于我们这一桌处在宴会厅的一角,她看不清正在台上感谢各种TV的表哥,于是很自然又有些霸道地从我鼻梁上摘走了我的眼镜。
有一次她说,她担心有一天我们会分开。我们的感情就像焰火,一旦点燃,就很绚丽,但是会很短暂。我说,不,是像太阳,很炽热,很长久。不幸的是,她对了,我错了。
我不知道,我跟照妖镜的感情像什么,会走向何方。可我知道,不像太阳,因为没有那么炽热。我在拉住照妖镜的手的时候,心情竟然是出奇的平静,完全没有我跟她在一起时候的怦然心动。也许这本就不是爱情吧。
十一、 过客
每天从公司回宿舍的路,原来是我,老徐和占磊同路,跟老任不同路。现在同路的又多了个照妖镜。
老徐和占磊一排,我和照妖镜一排。骑自行车。
我们喜欢抄近路,穿过菜市场、穿过小区,走小胡同。顺便在菜市场买当晚的晚饭,或者蔬菜水果。
经常,走着走着,他俩就不见了。我俩就慢吞吞地骑。有时也推着车子走。
照妖镜的话很多,我的话很少。只要看我又沉默了,轻则一拳,重则一腿。
那些天,我的心事好像少了。也不再抽老徐的烟。老徐说,你状态不错。
似乎每个女人对她的前任都很感兴趣。那些口口声声说不在乎的,一定比谁都在乎。
照妖镜从来不避讳前任这件事。要我回答关于前任的所有问题。我的回答往往是沉默。她越问,我越沉默。我越沉默,照妖镜就越有可能发飙。是那种带有自愈功能的发飙。
那是一个刚刚结痂的伤口,我没有勇气在别人面前哪怕轻轻触碰。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慢慢舔舐。只有在跟老徐喝酒到半夜时,胡乱说些酒话。其它时间,我不敢、不能、不愿去触碰它。更别提是在照妖镜面前。
再后来,照妖镜开始为我规划未来。好像女人比较喜欢为她喜欢的人规划未来啊。
照妖镜,让我先换个收入高的工作,然后准备考研,考清华的研究生。然后买房买车。我想想遥远的未来,头就大。照妖镜是我的终点,还是只是一个过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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