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训

一位客户（姑且暂用这一尊称吧），在开门市不久联系上了我，最开始三卷两卷地取货，每次都是提货付款，从不拖欠。

大概一年时间的时候，有一次提了货，结帐时面露窘色，说是款不够，能不能宽容几天。

想想打交道不是三次五次了，时间也不短了，人看着蛮实在，便爽快的答应了。

三天后，货款准时转了过来，并表示了谢意。

自此以后，依旧隔三差五的取货，依旧取货后就立刻付款，偶尔款不够时，依旧几天后准时结清。

只是，这样晚几天结帐的情况比先前多了起来。

慢慢慢慢的，货越取越多，金额也越来越大，记得一次货款两万多，提货前和我商量说，订了一个不小的单子，资金全部投了进去，这次的货款能不能晚一个月再付你。

这种情况是正常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大约一个月后，款汇了过来，紧接着又是一笔四万多的货物发了过去，如上次一样，又是大约一个月的时间，货款准时到了账户。

半年时间过去了，随着发货数量和次数的不断增多，产生的利润也越来越大，这让我有些高兴，也有了放松，虽然有了拖欠，但并没有为之担心。

由最初的提货结帐，慢慢变成拖个三天五天，慢慢变成拖个一两个月。帐也由先前的全部结清，变成后来的付一部分，欠一部分。

要五六万的货，付三四万的款，一个月要两次货，两个月回一次钱，不长时间里，欠款余额迅速累积到了五六十万。

这让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其实欠到二三十万的时候，就一直提醒着，催促着，要求对方尽快回款。得到的回答也总是放心吧，错不了。但依旧是那个汇法。

看看越欠越多，想想不能这样下去了。同时感觉这个人好象有问题，目的不纯。这让我本来就有的一些担忧越来越大，心不但放不下去，反倒绷得越来越紧。

思来想去，別无它法，只能少供货，多要钱。想象的是，这样欠款的余额可能会降下来。欠款少了，心里的压力自然就会减轻一些。

但完全不是这个结果，你的货供少了，款回的更慢了，最长的时间竟隔了半年。

发货就给一点，不发货就没钱。已经很清楚了，就是不想还帐，就是想陷住你。

也终于想明白了，货是不能再供了，货款慢慢要吧。

虽然对方肯定明白，但我还是不想将自己的真实想法明明白白告诉对方，委婉地表明了态度。主要的意思是说，资金短缺，货物紧张，无法满足需求，希望另觅供货渠道，也请理解支持。

也知道态度再好毫无用处，如此人品结果可想而知。果不其然，再催款，已不再是当初的客客气气。先是推诿，找借口，继而话不好听，强词夺理，最后干脆不再理你。

因为熟了，登门进户要了无数次，好话歹话说尽后，或许觉得久拖不给也说不过去，或许觉得家住哪我已知道的清清楚楚，拟或良心有了那么一点发现，总算把货款还了一部分，利下二十几万，又放了起来。

一晃就到年底了

再次催要余款时，这次开口说货物质量出了问题，断丝历害，人家扣了他的款。

言外之意一目了然，就是不打算还我了。

货物材质的其中一项元素含量应该是百分之四，实际生产过程中，三点五的含量也完全可以。

以前进货时这些细节从未细说，一直在发这样的货，一直用的好好的，也从未有过什么问题。

如今看到断了供货，货物便出了问题，傻子也会看得出来，就是在为他的存心不良寻找借口，编造理由。

用心险恶，却又有些无奈，因为所有的发货，均是通过物流货站办理，并没有他亲手签字的欠条。唯一的证据，就是货站签收的销售单子。

虽然知道事情的不好处理，但总是要面对，要解决。

一个天空阴沉的午后，我躺在高客那闭塞而狭窄的铺位上，从下午三点出发，一路晃晃悠悠，颠簸前行，天亮未亮时，车到目的地。

人见面了，一番招待，一番热情后，大谈货物质量多么不好，给他的客户造成了多大损失，自己的货款被扣了多少多少。

问及出了问题的货物在哪里？要去看一看。被告之在万里之外的边彊某城，而且，业务员已出差国外，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

况且，货物已报废，如果我想运回去，需要几辆车，运费的开支，所有的费用一概不管，这些都是我自己要面对和解决的问题。

很明显，是一步步的刁难，一步步的算计。想想很多很多的事我无力解决，想想很长很长的时间心力交瘁，想想年关已近诸多繁杂的等待处理，想想法律途径的艰难和漫长，想想证据欠缺和搜集的不易，这些让我头大的事情反复思索权衡后，还是无可奈何的一一认了吧。

那个浦江夜，一个人木然呆立于宾馆房间的窗前，阴沉的夜空让人心情格外郁闷，千里迢迢的讨债结果，虽在意料之中，但对方的工于心计，贪婪可恨，却是我始料未及的。

一笔数额不小的货款被扣掉，经济上的损失和精神上的打击让我痛心疾首却又无能为力，气愤、自责，无助，各种情绪缠绕在一起，那是我人生中最痛苦、最悲怆的一个夜晚。无法控制的情绪，让我甚至有了一些至今仍不愿提及的胡思乱想。

当然，理性的思维最终占了上风，那些想法并未付诸行动。应该是一个值得庆幸的结果。

反思与之打交道的整个过程，对此人的贪婪和欺骗早已有了看法，但自己被其虚假的谎言所迷惑，一次又一次选择了相信，最终导致上当受骗，蒙受损失，酿就了人生路上的一大败笔。

事情确实有它的未知和难以避免的一面，比如：很多很多的客户都是这个发货模式，手续的完善还需要进一步健全，比如：你无法预判人的品性，难以知晓他的存心不良。但你的轻信他人、你的当断不断、你的心存侥幸，你在利益面前尚不清晰而准确的认知，是不是更应该成为自己深刻捡查和反思的部分。

事情过去十多年了，却一直在心中缠来绕去。其实，这应该是一件好事，说明教训的深刻，说明我一直未曾忘记，说明它一直在警醒着我自己。

写到金线的话题，让我再次想起这件事，而愿意认真而详细地把它记录下来，自然因为这是一次深刻的教训，希望用这样一种形式，留记在走过的足迹里，更希望在这一笔一划的过程中，再一次的检视和反思自己，让这样一种捡视和反思，成为不断响起的警钟，声声入耳，在心中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