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游泳（中）

我天天盼着我爸早一点走掉，可那天早上醒起来没看到我爸，再一找他背的那个黄色军用挎包和写有“献给最可爱的人”搪瓷缸子也不见了的时候，我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奶奶也不在家，只有我们家的花母狗见我哭的惊天地泣鬼神，好像着急又心疼。它不停地用嘴用鼻子拱着我嗅着我，发出呜呜嗯嗯的声声，也不知是跟着我在哭还是在安慰我？

坐在家门口的石板上鬼哭狼嚎了半天，我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最终变成抽抽嗒嗒，哽哽咽咽。

那天早上天格外的蓝，太阳刚刚起来。有人赶着牛，从那我眼里高大宽阔的石桥上走过。金光闪烁的河面浮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烟雾。那两个撑着竹筏的人，一如既往长声幺幺的唱着他们那我听不懂的歌在撒网捕鱼。有几个女人在河边的石板上搓洗衣服。

我站起来朝大河走过去，时不时还会抽嗒一两声。我们家的那条花母狗，不知道是不放心我，还是它自己怕寂寞，紧紧的跟在我身后。

这时候还太早，河里还没有游泳的人。就是一会儿游泳的人多起来，也是在上面的堰沟里，大河里游泳的人很少。当时我不知道为什么游泳的人都跑到堰沟里去。现在我想明白了，因为大河的河床高低不平，那水就深浅不一，游泳的话不是很舒服。

堰沟里的水是用来发电的，一般的地方宽和深分别大约两米左右，紧靠放水闸门的地方最宽，大约有五六米。我虽然傻楞，却也知道堰沟不是我能下去的。

大河里的水很是清澈，相对浅的地方都能看见水里的游鱼和水底的卵石。绿汪汪看不见底的地方，不用谁教，我也知道那里是深水区。

这些天虽然没有能下水，但是我总在堰沟边看别人游泳。看着别人像鱼一样在水里自由的来去，羡慕得我直咽口水。我在脑子里比划着别人那些花样百出的游泳姿势，心想游泳有什么难的？我下水去应该也会。

那时候别说游泳衣，我连内衣内裤都没有。我只是脱了鞋，穿着长衣长裤下到水里。望模夏季里的早晨也是微微有点热的，河水确冰凉，我一下去就打了一个冷噤，这种冰凉的刺激让人神清气爽无比舒爽。

我选择的那一片水域最深的地方也就到我胸口。我生命之中的前八年，踩过最深的水也就到膝盖。虽然只是个水湾，并非激流的地方，水比较平静，但是我的心里却莫名的有一点恐惧。可我又舍不得返身上岸，就那么呆呆地在齐胸的水里站了一会儿。

仔细的在心里复习了一遍我之前看到的那些游泳姿势，觉得后来我才知道叫“蛙泳”的那种姿势又简单又好看。心想反正这水又淹不过我的头顶，游不成大不了站起来就是！

把两手放在胸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两腿一松，身子扑到水里，两条手臂朝外优美的画了一个弧线，然后……

我并没有成为一只青蛙，而是成了一个称砣——一个胡乱扑腾的称砣。我还没有完全糊涂，我想站起来，可是那原先并不深的河底仿佛陷下去了，我怎么也找不到它。我开始大口地喝水，水还呛到鼻子里去，这让我非常难受！我想我可能要死了。

好在一个在河边洗衣服的孃孃把我从河里救了起来，为此她的一身衣服也弄湿了。

“那点水也不深呐，你站起来也就齐你胸口，你为什么不站起来？如果这里没人你就死定了。是不是落水鬼找到你了？”

我傻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知道说。我们家的那条花母狗这时跑过来嗯嗯啊啊的用鼻子拱着我那湿漉漉的裤腿。

好在营救及时，我吃水并不多，除了鼻子被呛到水很难受，别无大碍。

我第一次下水游泳毫无悬念的以失败告终。

当时我觉得奇怪，后来我总算想通了这两点：

一、有些事你看着挺简单，其实做起来真的很不容易。
二、能立脚的地方也许离你并不远。但你找不到它，它就等于在千里之外。

学游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