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门外的破败陡然闯入唐凯的眼里。废墟和垃圾纠缠在一起，仿佛层层叠叠躺在地上的尸体，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腐臭。不过转瞬，它们消失了，门外变得漆黑一片，接着寂静的黑暗中燃起些微亮光，广告牌上明星光鲜亮丽的样子一闪而过，唐凯的耳边响起了标准而僵硬的发音，“前方到站是xxx……”
唐凯看着旁边的乘客依次从洞开的玻璃门走出去，踏上敞亮洁净的地铁站台，有些怀疑方才从高架上看到的破败是不是他的错觉。尖锐的滴滴声后，列车又开始前进了。接下来的几站，都在地下行驶，唐凯觉得无趣，索性低头玩起了手机。其实，他本不想在美好的周末出门的，尤其是这么冷的天。
唐凯本想一觉睡到中午，奈何一大早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到脸上，搅扰了与女神相约的美梦。他睁开眼睛，熟练地伸向床头的手机，八点十分。刺啦，窗帘被严丝合缝地拉上，遮蔽了外间的炫亮，唯有点点日光闪耀着帘上的暗纹花，明灭着冬的绚烂。
唐凯却睡不着了。他再次打开手机，很好，工作群里没有任何消息。打开微博，又刷到一条失火的新闻，而被上一场火灾波及的人有的已经离开这座城市，有的仍不知归往何处。会不会有一天，这火也会烧到他？唐凯想着，又摇了摇头，毕竟他住的是单位的正规宿舍，虽然小，但是比那些一间屋子挤上七八张上下铺的不知强上多少倍。唐凯看了看对面的空床，忽然庆幸起来，本来这是一个三人间，由于是阴面，又靠近水房，单位便只安排了两个人，而唐凯那位室友在单位附近租了房，于是这间不足二十平的小屋便成了唐凯一个人的家。
屋里的暖气并不给力，撑死也就十几度，对于习惯了“室外3度、室内0度”的南方人来说，却是意外之喜了。唐凯套上衣服，洗漱完毕，开始了难得的休闲时光——看剧。直到肚子咕咕叫起来，唐凯才意识到该吃饭了，打开外卖软件，唐凯刷了半天，也不知道吃什么，以前常点的那家麻辣香锅打烊了，品牌店好吃又太贵，好不容易选到一家评价较高的烤肉饭，20块，唐凯喜滋滋地提交订单，傻眼了，配送费11元。唐凯记得，这家配送费原先也就五六块。算了，不点了。
唐凯拿着小锅去隔壁水房刷了刷，又从快递盒子里找出一包面条，忽然想起上周买的西红柿还没吃完，忙从一堆杂物里翻出了超市的袋子，捏了捏通红的番茄，一手汁水。算了，不要了。
走出宿舍楼，风呼呼地刮来，仿佛小刀在脸上乱舞，硌得生疼。唐凯缩了缩脖子，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衣领里。顶着北方的妖风，走了十来分钟，终于到了超市门口。唐凯楞楞地看着大门上贴的告示，无语问苍天。得，干脆别吃了。超市排除安全隐患，歇业了，旁边的几家小饭馆也没有幸免于难。
站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唐凯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哥，吃了吗？”
唐凯看到微信消息蹦了出来，忙回复：“没呢，我在超市门口，居然关门了。”
那边很快又发了消息：“要不出去吃？”
“好的。”
“那你等我一下，我这就出来。”
唐凯找了个避风的地等杨昊。他揉了揉冰冰的鼻子，看着该死的风卷起地上的灰尘，撒向空中，为雾霾天贡献了新的力量。他实在不能理解，大风和雾霾这两种东西怎么能同时出现。
“哥，到站了。”
唐凯抬头，看见门已经开了，他连忙关上手机，同杨昊一起匆匆下了车。
商场里的暖气烘得人发晕。唐凯脱了外套，双腿却在燃烧，他和杨昊转了一圈，还是不知道吃什么。
“要不，吃火锅吧。”
“行啊，吃啥都行。”
鸳鸯锅横在两人中间，一半清汤，一半红油。红油烧得更热烈些，很快便咕咕地冒气油泡，辣椒上下翻滚着，腾起的热气织成一道烟幕，令对面的人看起来朦胧了许多。唐凯拿起长勺，伸进波澜不惊的清汤里舀了舀，叹气道“太慢了”。杨昊让他先吃红油锅里的，唐凯摇了摇头，“吃不了辣。”
杨昊吃得兴高采烈，直说这家火锅味道不错，唐凯却有些心不在焉。
“我过完年就不来了。”
杨昊咬着半根菜叶，抬起头，酱汁顺着菜梗滑落，滴到了下巴上，他囫囵吞下菜叶，问唐凯：“为什么？”
“突然不想在这待了。”唐凯递给杨昊一张纸巾，继续说：“感觉我不属于它，它也不是我当初想象的样子了。”
“那你回家吗？”
唐凯点了点头，舀起一勺清汤锅里的内容送到碗里，吹了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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