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紧闭着双眼,拽着刘小红的袖子,乡村的土路在下雨天的时候被轧出来深一道浅一道的车轱辘印子,我们的脚也就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
我偶尔儿睁开眼,看到头顶飞过的黑影,吓得又赶紧闭上,甚至有几次都叫出了声。
每次朝着黑影里看,都被一股深深地恐惧所埋没,仿佛那里藏着巨大的怪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哪里出来,扑过来将我一口吞噬。
月亮很大很圆,星星极少,是真正的月明星稀。朦胧中能够分辨出来路上所见到的东西,张家的柴垛,李家门口的石头,月光下的投影投下来,就变成了一个个吓人的妖。
刘小红只比我大几个月,个头却比我高大半头,长的也比我壮实。从小学到初中,我都是班里的小排头,再加上胆子小,所有的同学都让着我。
小学有段时间,老师让我们组成学习互助小组,跟我玩好的几个同学便在一起学习。开始时,大部分作业是在我家做的。但是这样也不好,最后大家决定轮流去各自家里学习。
今天轮到去高阳家,刘小红家远,我们有一段路可以一起走,她知道我胆子小,每次都拐个弯,送完我再回家。
“真的没什么。”
刘小红安慰我。我哆嗦着手想松开她的衣服,最终还是没松开,离我家还有一个路口了。
“丫头?”我仿佛听到我妈叫我的声音,抬起头,怕自己听错了。
“大婶?”刘小红问道。
月光下能看到我家路口有个人,一个模糊的人影朝着我们挥手。
刘小红拉着我快走了两步,她步子大,我几乎是跑的。
“小红啊,你们写完作业了?”果然是我妈,我连忙松开刘小红的手,搂着我妈的胳膊。朦胧中,我能看到她看着我在笑。
“是啊,刚写完,老师留的题目我们有一道不会,讨论了半天,大婶我先走了。”
“我送你吧。”
“不用,大婶,我马上就到了。”
“那你慢着点。”
“哎~”
拉着我妈的胳膊,我心里踏实多了,终于敢抬眼看向远处,黑暗里,刘小红的身影逐渐模糊。
“走吧,你看看人家,跟你一样大,你胆子那么小。”
“谁让你们总吓唬我有红眼睛绿鼻子(怪物)的?”
“唉。”她叹了口气:“那都是故事,你看别的孩子听了就没事,你听了就不行。”
我不说话,往四周看了看,觉得突然蹿过头顶的蝙蝠也没那么可怕。
拉着她有些粗糙的手,脚下脚步开始轻快起来。
“妈,您什么时候来的?”
“我站了有一会儿,没看表。”
我想象着她在黑暗里站着,等着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的孩子。也许碰到路人能够说上两句,也许没有人就一直那么站着。
那情形在我的脑海里形成一幅画,直到她过世好几年的今天,依旧清晰。每当我有过那个路口,我都仿佛看到那个月光下的人影,在那里等着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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