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君安 （一）

顾昔年的娘亲是轮回城里长的最好看的姑娘，很不幸被侵略者掳走，受尽折磨生下了他。说实话，十个指头都数不清他有几个爹。

十几年间，他们喊他小西，阿西，他是低贱到尘埃里的奴隶，野种。遇到顾九霄之前，他连个大名都没有。

予君安 （一）

夏夜。

屋门大开，湿热的气流和浓重的血腥味争先恐后的往外涌。屋子里横陈着一地的尸体，角落里一床被子紧紧裹着一个小身影，抖个不住，却没有一丝哭声泄露出来。

阿西在屋外跪的笔直。少年人一身是伤，衣衫褴褛，身形和同龄人比起来较为瘦小。但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极亮，看着面前高大凶悍的贼酋，不曾透露出一丁点恐惧、臣服。

“我与那位大人有过约定，只要不碰我妹妹，我愿意听他所有的话。今天是那位大人失约。”他哑着嗓子，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大人说，他没什么可抱歉的，你们本来就是奴隶，畜牲，死了也不可惜。”贼酋冷哼。

“那你为什么还不让我去死呢？你看屋里，我杀了你那么多兄弟，你不气？”

贼酋怒，捏起拳头吼“你当然要死！你马上就要死了！”

阿西歪头，眨眨眼睛问他“我要死了......谁说的？”

那贼酋忽然就哑巴了，气结了。

阿西冷笑一声，咬牙，一字一句3狠狠说道“你和你那些兄弟，死了正好。好了，我要去见大人，你带路吧。”

“混蛋！！！你到底想干什么！！！”，那贼酋想杀人又不能，气的快爆炸。

“我，去，和，大人，谈条件。”，少年弯起眼睛，戏谑地笑看着带路的爆炭一样的贼酋。

所谓谈条件，就是一物换一物，一命抵一命之事也有。这是这里的游戏规则，他要换的是妹妹很长一段时间的安稳日子。

更何况，这些人，统统嚣张不了多久了。他捏紧拳头，瞳孔一缩，眼中流露出几分狠匿。

他送出去的信情报，应该已经穿过这个岛，到达它还去的地方了。对于中原，他现在知道的信息有：中原那边有个很厉害的人，与轮回城的事有关，那个人要复仇，还要找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他在这岛上，想尽办法接近那位“大人”，暗中给那人的手下们种蛊下毒，给中原那边的人做接应。那个很厉害的人在千里外的中原武林运筹帷幄。两人配合默契，合作愉快。

七天后，又一个夜晚，刮着大风下着大雨。

他的阿娘靠窗站着，低垂着眼，神情近乎麻木地冷漠。妹妹拽着娘亲的衣袖，泪汪汪看一眼娘亲又看一眼哥哥。

阿西跪下，给阿娘磕头。

一下。“虽然我是个孽种，但你带我来到了这世间，还让我长到了这么大，谢谢你。”

两下。“从此以后，我们再没关系了。”

三下。“你和妹妹，离开这，好好过日子。”

抬头，对着妹妹轻声说“好好照顾她。一家三口，好好过。”

他的妹妹，是娘亲和厨房里一个叔叔的女儿。娘亲喜欢那大叔，不然不会生下妹妹。现在，那个大叔也不会放任这母女俩不管。他会护着母女俩俩离开这里，登上暗礁的小船，会有人接应他们，以后...

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

阿西心里有怨，是以，他磕完头，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没了眼睛，就是想再看一眼，也看不见了。

他的眼睛上蒙了一块黑布，黑布下隐隐渗血。

疼。

第二天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整个小岛剧烈晃动起来。海水一波一波剧烈地往陆地上涌。用来防海啸的围墙，被某人刻意凿开了一个缺口，正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样的防御，能有何用？

岛上一片人仰马翻。阿西乘机进入到那位“大人”的屋里，这失明的少年像一尾滑溜的鱼儿，没有人抓得住他。

此间主人很厉害。阿西知道，把自己暴露在最强大的敌人眼皮子底下有多危险。所以，他没有想过退路，他想的是，死的时候一定要把这先毁掉，能拉几个垫背的就拉几个。

所幸从头到尾都没人进来。他找到了那把剑鞘上刻着“渝州”的剑，带着剑出去，砍了好多贼人。竟然还顺利找到了传说中的中原很厉害的那位大人物。

后来，他知道了，这里的“大人”和“中原很厉害的人”顾九霄决斗，被顾九霄杀了，死相惨烈。围在“大人”身边的狗腿们逃命都来不及，又怎么还会去注意他一条小鱼。

还是“阿西”的顾昔年，和顾九霄于兵荒马乱之中邂逅。

“你？！”顾九霄剑刃抵着阿西的脖子，低吼。

阿西不紧不慢地递上剑，“我是你们的线人。你帮我报了仇，我给你找东西作为回报。是这把剑没错吧？”

“你怎么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依旧是低吼，带着极重的威胁。

“整间屋子里，只有这把剑不是他的东西。他不碰不擦试，每天好好供着。我觉得奇怪。你的人也告诉过我，你想要找的是一件兵器。我要是错了，你把我杀了，再去找就是。”阿西一口气说完，一下扯掉脸上的黑布，空洞可怖的眼睛和顾九霄“对视”。

顾九霄看着他狰狞的笑容。意识告诉自己应该防备这个人，心里却突然升起一种异样的、奇怪的情绪。于是他收了剑，救了人，后来还“顺口”给人起了名字。

不知是想起了自己，还是想起了谁。

大约也能说成是，情不知所起。

而后，一往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