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写人间别离心
吴鸿勇
文字奇妙无穷,宛如我们的亲人一般,总让我们无法舍却,因为它是人类思想的载体,可以寄托我们的灵魂,让我们的言行,心迹,记录在案,延续着这人世间无数的生命。
我最敬仰的一个作家,早在80多年前,就曾经说过:握着亡友的信笺,宛如握着一团火。
这话,让我今朝有了切身的体会,为此竟流下了眼泪。“欲写人间别离心”,倏然闪过脑际,于是,我确认今天必须写这样的一篇文字。
今天淸早,在看了几个简友的文章,写了几则评论之后,我继续整理书房,清理那些默默地陪伴我度过了许多平凡日子的文稿。
天呐,一封朋友写于1987年7月的信,两张素笺,突然间呈现在我的眼前:
亚勇,我来这里后,由于环境的改变,从吃到住,一家人很久都不适应,尤其是水土不服。我被派去为郊外驻军上高中文化补习课,现在已告结束。刚放暑假,孩子们就回故乡去了,为此我更觉心烦。虽然这海滨城市较为繁华,但我却没有半点心情去欣赏。
我们现在住的,是厂里旧宿舍区低矮阴暗的砖瓦平房,且离学校较远。孩子们上学要步行数公里偏僻的小路,真难为了他们。
估计至年底,住房问题或许会解决,但阿英的调动问题,恐怕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难以如愿。
夫妻分居两地,肯定会给我带来很多的困难和麻烦。人各一方,经济困难,即使我很节约,也无济于事。我在此异地工作,带着三个孩子一起生活,要培养他们读书,此中的难度,是可想而知的。
我这次办理工作调动,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已经负债。想起来真的十分烦恼。生活上的困窘,所负的债务,尚可慢慢的克服,理顺,而这两地分居,才真的让人头痛。
囿于昔日那些城乡有别的政策,想将户口从乡镇迁入这中等城市,颇难。没有这座城市的户口,工作安排也就成了痴人说梦。唯期待改革开放的步子,能迈得更大些,社会的环境更宽松些,让天下分居两地的夫妻得以团聚。
寂夜无声,我慢慢的回想,前段时间,我为办理工作调动,四处奔波,可说是经受了许多折磨,辛酸,其中也隐含一些亲人的误解,抱怨,甚至白眼。而这些,我又无从解释,人生之路的曲折性,非自我经历,感同身受,别的人们,自难理解。
想想过去的日子,凡事我们都能在一起商量应对,但自你上山下乡之后,又在异地工作,我便失去了那样的机会,尤其现在,我更感孤单寂寞了。
我来此地,从环境发展来看,不久的将来,肯定会变好一些。困难只是暂时的。我虽然是初来乍到,但学校的领导和老师,与我相处还比较融洽。
你现在的情况如何?海姊是否准备调去你处工作?一样的两地分居,一家人不能生活在一起,我相信你所经历的折磨,所遇到的困难,与我会有很大的相似之处。
希望有空时,常给我写信,见字如面,以解我人生之寂寞。诸事烦人,心绪不宁,我连写信都是心不在焉,乱写一通了。祝你一切如意!
寿1987年7月10日
30余年过去矣,写这封信的人前年亦已谢世。而此信尚能保存下来,字迹仍如此清晰,我真得感谢彼此友谊的深厚和我珍惜字纸的这分细心。
寿是我众多的朋友之一。他比我年轻好几岁。我初中毕业两年后,他才上初中,高中毕业即被安排当初中教师,边教边学,后来读了师范大学函授。当他有机会调到市区一家工厂的职工子弟学校时,家属的户口却迁不进城市,他为此苦恼,给我写了上面这封信。
收到他的信后,翌日我即坐车到他任教的城市,同他作了一番长谈。他自然心定了许多。时势的发展,比我们的预期要快得多。不足半年,我先解决了两地分居问题,而且单位为我分配了一套三房两厅的房子。
翌年,其一家的户口不仅迁入了该市区,经市教委同意,学校亦安排其妻负责财务工作。随着城市发展的需要,其任教的学校从工厂的职工子弟学校,一跃成为市区的普通中学之一,许多问题迎刃而解,他安心教书育人,成了教师骨干,而后升任教导主任,若干年后当了中学校长,在此任上一直工作至退休。而其三个儿女个个成材,两个在省城工作,一个在市区医院任职。生活自然今非昔比。
以此看来,人生处于逆境之时,切莫看着脚趾头做世界,而当看开一点,看远一点,怀着愉快的希望,含着微心平静地生活。
2019年1月26日夜,发自广东遂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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