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的一天,下午,我放学回到家,正和小伙伴在大院外的晒谷坪玩耍,突然肚子右边一阵剧痛,在右跨与肚脐之间那块地方痛得厉害,痛得我一下子躺着地上满地滚。一些小朋友说“不要紧,不要紧,一下子就会好的,我原来也痛过,痛一阵就会好的”。堂哥看到我的情况,马上跑回去给我姆妈报信,“婶娘!婶娘!‘称赖’肚子痛得在打滚!”,喊了好久,家里没人应。姆妈不在家,去大沙洲地里扯菜了。
正在这时,我大姐放学回来了,赶忙跑到坪场把我抱起,姆妈也回来了,赶忙从大姐手里接过我,用手摸我的头没发烧,再摸摸肚子,问我是不是右边痛啊,今天有没有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我有气无力的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姆妈摸着我右腹下好像有个硬硬的东西,用手压了压,痛得我尖叫起来。姆妈急得说“哎呀,莫不是作了肚菌(醴陵地方话,就是盲肠炎)。”天慢慢黑下来了,情况紧急,必须去医院,清水江没有医院,只能去县城的渌江口医院。
姆妈跑到张善堂叔叔家,急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善堂哥,我‘称赖’得了肚菌,痛得厉害,要送到渌江口医院去,请哥帮忙,只能用手推车送我儿去医院,推车我家有,你帮我一起夜里往城里赶,迟了怕出事哩!”
善堂叔一听立马应下,“要得,要得,走夜路,我去拿件衣服穿,怕夜里路上冷。”姆妈回家把独轮木鸡公车推出门,车上垫个木板,木板上垫好棉被子,要带的东西都捆到车上,等善堂叔来了马上动身。
一会,善堂叔来了,把我背起来,放到车上,翻了一半被子盖住我,然后推着独轮车就往县城跑,姆妈在后面也是一路小跑跟着。
善堂叔和姆妈交换着推车,累的筋疲力尽,走了近六个小时,天快亮了才赶到醴陵县城渌江口医院。
我已经痛得迷迷糊糊的,姆妈抱着我跑进医院,值班人员说,“医生还没上班呢,你坐到等下啊。”
姆妈说,“我儿子得了急病,肚子痛得厉害呢,想请医生快点给看看!”
“左边有急诊室,你去找急诊医生看看!”值班人员给姆妈指路说。
姆妈抱着我跑到急诊室,有个中年医生正在办公室,是姓赵的。赵医生听姆妈说了我的情况,马上给我进行检查。
“是的哦,急性肚菌呢,你们来得早,晚了怕有危险哦”,“这个伢子命大呢哩!你们先去交钱,要马上动手术。”赵医生开了单据给我姆妈。
姆妈去收费处交钱,窗口医生看了单据说,“要三万元钱(旧币,现人民币三元)。”
姆妈交了钱,把收费单据交给赵医生,赵医生带着我们去手术室。
手术室门刚开,推出一个病人。赵医生上去跟手术室黄医生说“这个孩子急性盲肠炎,要动手术呢,你看几时做?”
黄医生看看我的情况,说“孩子痛得厉害,现在就做吧!”
姆妈连说“好!好!好!多亏医生了!”
黄医生说“把孩子放到这里,你们在外面等,时间不会很久的。”
我心里知道,要挨刀子了,这下跑不了了。有医生在我脊背上打了麻醉针,不是很痛,但不久,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手术已经做完了。迷迷糊糊地看见医生们正在收拾医疗器械。我感到心里有点发烧似的,脊梁骨酸痛,右腿不能动,视线上方吊着一瓶水,但肚子下面原来痛的地方没那么痛了。我有点急躁,想要坐起来,医生们按下我,“莫急,再等下,等吊完水在再说”。
有护士来给我量体温,“三十六度八,黄医生”。黄医生说,“好,体温正常,没问题!”进手术室不到一个小时,医生把我的盲肠割掉了,在肚皮上缝了针,擦了药,裹上纱布,然后用推车把我送出手术室。
姆妈和善堂叔一直在手术室门口站着,看着我被推出来,姆妈含着泪笑了,善堂叔连忙把我推到病房,放到床上休息。姆妈问黄医生,“我儿没什么问题了吧,要住几天院?”医生说,“住一、两天观察下吧”。姆妈说“我们是农家人,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管,没什么问题的话,能回去休养不?”医生见姆妈和善堂叔也是疲惫之极,体谅地说“小孩子恢复的快,等到下午吧,孩子没什么问题,就开些药膏和纱布酒精回去,在家里换药也可以的”。
姆妈双手作揖向医生道谢,心安了些。姆妈要善堂叔去街上吃点东西,休息会。她不想吃,也吃不下。只是守在我床边。
下午,吊瓶消炎药水打完了,医生也要下班了。黄医生来看我,把一袋药膏、纱布、棉签、酒精带给姆妈。交代姆妈:二、三天不要给我洗澡,伤口注意不要碰着水,免得感染。一星期后来医院拆线。
姆妈感激得握住黄医生的手,只会说“好!好!谢谢!谢谢!”
又是善堂叔抱着我,放到独轮车上,用被子裹好,怕颠着我,小心地、慢慢地推着,放心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了。
我的母亲(连载)48 割肚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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