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

和朋友聊天的时候，说起了小时候，让我好一顿的回忆，有美好的，也有忧伤的。

村

我家在一片山窝里，一出门抬头便是山，左右四方的绿油油一大片，鸟叫声，鸡啼声，各家母亲叫吃饭的声音总是特别的热闹。那里民风淳朴，家里每每有好吃的总会拿出来然后各家去分，然后换回了别人家好吃的，喜乐融融。

那时候，我最喜欢的有两件事。一个是我们家磨豆腐的时候，妈妈来磨，姐姐来放黄豆，哥哥烧热水，而我只用在一旁看他们忙来忙去，然后等着做好了豆腐，等着喝豆浆和豆腐花，然后捧着豆腐各家各户地去送。另一件就是住我家后面的大哥大嫂（我在村里辈分高，有时候做了爷爷的人也要叫我姑姑。）鱼塘抓鱼的时候我就会很兴奋，因为母亲会分到十几条半手大的鱼，去鳞洗净，然后用烧水的大锅放下猪油去煎，直到鱼儿都变得金黄色了就会捞上来，这种做法的鱼很腥，但是好歹是肉，平时能当菜，偶尔还会做零食，我很喜欢。

没读书的时候我是个猴子，喜欢漫山遍野地跑，像个男孩子一样，抓田鼠，抓知了，抓麻雀，跟邻里的男孩子们在田野里熏老鼠，在山上摘野山薯，在刚挖完木薯的地里堆一个泥堆，然后把番薯，野山薯，木薯一起丢进去，然后用枯树枝干树叶来烤，烤出来之后全是黑乎乎的一块，一掰开来就是香喷喷冒着热气的薯肉，特别好吃。

我们也会在家附近的果树下玩追逐游戏，有时候还会做爬树比赛，那时候我又瘦又黑的，爬的最高的总会是我，他们怎么摇晃树枝我都会稳稳地抓住树干不下来。后来因为哥哥爬树掉过下来，妈妈就再不让我爬树，让哥哥看着我，被哥哥打多了我就再没爬过树了。

到了读书的时候，学校是寺庙改造的，教室由一间间的厢房改成，并不记得有没有房门了，只记得那黄砖黑瓦，一下雨就会显得湿润甚至泥泞的地板上偶尔还能看到一株株绿油油的草，凹凸不平的木书桌和长板凳总是一副擦不干净的样子，有些课室有窗户，有些没有，而我记得我的课室是靠边上所以是有窗户的，一下雨就能飘出一片片的水珠子，然后座位就会被挪动。

我喜欢冬日里的课室，虽然会有点冷，鞋子湿了还只能穿着袜子穿着凉鞋去上课，但是我们都还小，对一切都带着一种都很好看很好玩的心思去面对一切。

我们会在下课的时候跑到校外，那时候学校连围墙都没有，只是几间带着古典屋檐的房屋并排在居民房屋和稻田中间，冬天的时候田野上只有干秃秃的稻禾根和一群群肥肥的鸭子，更冷的时候田里的水会结成冰霜，我们会趁着太阳长高了的时候拿起冰块玩你追我赶的游戏，当然了这是男孩子的游戏，而女孩子们会把冰块放在太阳下看着它一点点的融化，有时候还能看出冰块里面的七彩颜色，然后高兴地拍手大笑。

学校操场很小，只是用黄泥摊平出来的一个坪地，坪地周围是一株株高大的树，树边上就是一条水沟，水沟的水不算清澈，偶尔能看到鱼儿在晃动，我并不知道操场上种的什么树，不知道是松树还是杨树，只知道又高又大，我们怎么爬都爬不上去。

我们喜欢在课间的时候到树下玩游戏，单杠，双杠，每个人都窜得像个猴子一般，男孩子喜欢玩玻珠球，女孩子喜欢抛石子，抓五颗往上抛，有时候抛不好石子就会掉到沟里去，我们就只能在地上再找别的大小适合的石子玩。

小时候

有时候上课老师会带我们到树下做游戏，要做算术的时候老师就会要求我们去山上摘芒草的梗或者小树枝，选择大小一样的，折成长短一样的，要数够一百根，少一根就要补上，而家里有钱的同学直接就会用火柴棍子，我们会羡慕，但是却只能乖乖地上山折芒草梗子。

老师会先让我们数数，然后学习加减，然后让我们把棍子摆出各种的形状，三角形，正方形，摆着摆着有时候吹来一阵大风，刚摆好的形状又弄乱了，那时候我们就会笑成了一团，有不开心的就会用手去弄乱别人的，然后就会打闹起来，直到老师叫停了才松手。

以前并没有体育课这个事，只有一个劳动课，最开始的劳动课是打扫清洁，扫把都是自己从家里带过来的，有一些是稻草干扎成的，用包装绳子扎在竹子一头，然后用柴刀砍掉尾巴，圆圆的一个头，有点重，好一点的就会有那种芒草做成的柔软的，但是那种没什么用，沙子石子很难扫掉。我们会帮老师们的菜地拔草松土挑水，或者去老师住的宿舍打扫卫生，跟老师好的还会在老师家吃了饭再走。

后来因为扩建操场，教室也搬到了厢房外头新建的两层楼房里面去了。劳动课便变成了去和学校隔着一条大道的河里挑沙石或者把桌子椅子拿去河边洗干净，那时候我大约已经二、三年级了，我并不大用做挑沙石这些事，老师会安排我帮她的菜地浇水，有时候还干脆给我一叠同学们写的作业让我帮忙改，那时候我就会坐在二楼的走廊里，把作业放在并不算高的走廊围栏上，改着作业，偶尔看几眼忙来忙去的同学们，心里带着一丝丝的得意。

到了三年级的时候操场的树大多都被砍掉了，操场也弄了两个篮球架子，偶尔学校也会在操场上放电影了，那时候我们就会匆匆忙忙回家吃饭洗澡然后到学校霸好位置等放映。电影放完的时候就该回家了，那时候家家户户大多只有那么一盏发着泛黄的灯泡，而山路是没有灯的，我们只能踩着月光回去。

我家离家大约要走二十分钟的山路，经过的是学校后山，那时候我们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传说，学校是乱葬岗啊，地下埋的全是碎骨头，后山有个黑洞，洞里住着好几个妖怪，有兔子精，有狡猾的狐狸，还有凶狠的老虎，还有长头发龇牙咧嘴的女鬼。

经过竹林的时候里面还会传来像是婴儿哭的声音，大人们总是说因为有个疯女人在竹林里把她的小孩活生生地掐死了，小孩子要找替死鬼，所以每次天黑经过竹林，我们只能头也不回地跑过去，心跳得像是从山顶上被抛下来一般，胆子大的还会边跑边回个头，然后就会哭着叫喊说后面有鬼火跟着我们跑，而胆子小的听了之后早就忍不住地哭出来了。

如果是白天的话我们就都不怕，夏天的时候那条弯弯曲曲的山路边上会有很多小知吒，一棵芒草上就能抓到两三个，我们喜欢捉起来，然后扯掉了它们的小翅膀让它再不能飞，放在手里看着它们爬动，像养了个小宠物一般，但是如果把它抓回课室，即使你偷偷放在窗户边上，太阳一出来，它就会吱吱吱地叫着让老师发现，然后我们就会被老师骂一顿，凶的老师还会罚站。

到了五年级的时候，我就被校长亲自点名转到了镇上的中心校，那里都是成绩好的同学。刚收到通知的时候我兴奋了一个暑假，最后兴冲冲地想着换了新环境的新生活是多么的美好，听说新学校还有个图书馆，听说新学校的同学们学习都很棒，听说新学校的老师都很厉害，听说新学校的操场还有跑道，去了才知道，也不过如此。

那时候我去了陌生的环境，他们都是成群结队地玩，而我却落了单。

小小的自卑的心理便是那时候长大的，也是那个时候，因为没有朋友，我渐渐地就把一腔的心事写成了故事，从此爱上了写作。

五年级的我喜欢跑到图书室里去，看的都是讲故事的野书，我喜欢闻那书页的味道，喜欢一坐就是一个下午。管理图书的老师是个长得白白净净的老师，笑起来特别好看，听同学们说，他在追求隔壁班的一个叫陆小曼的生活老师，男才女貌是我们那时候用得最多的词，那时候班上的同学也会开始传纸条说谁喜欢谁，谁又追求谁，而我却成了边角上的旁观者，因为我是转校生。

那时候我的字写得丑，被老师说过好几次，后来发奋，经常去偷偷看写字写得好的同学写字，然后自己也学着写。

有一段时间兴起了用尺子压着边来写字，然后写出来的字就不会弯弯曲曲而是变得工工整整，但是我不大喜欢字的边被尺子拦着像斩断了腰一般，练了一段时间就再不用尺子来写字了。

因为营养不良，运动是我的弱项。

中心校的体育课再不是我之前的小学一般是个劳动课，而是会做操会打球会跑步做运动的真正的体育课，每次跑步的时候，还没到半圈，我的脸色就会从黄到白，然后从白到泛青，有时候还会晃晃地要晕倒，所以体育老师就让我在体育课的时候留在课室里自习。

我融不进集体，独自留在课室里是我觉得最自在的时光，我会在黑板上画画，练字，写作业，看书，有时候会偷偷地躲在窗边看楼下的同学们做运动，偶尔会羡慕他们开心地大笑，活泼地打闹。

因为转校，学业多了起来，我偶尔跟得也力不从心，晚上写作业的时间便不大够用了，写好之后连看电视看课余书的时间都没有就要睡觉了，被母亲赶回房间的时候我是不敢再开灯了的，只能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去看课外书，这样的结果导致我后来近视了，早早地就要配上眼镜，然后我就得到了一个新外号：四眼妹。

我因为这个外号，原本孤僻的心就更显得自卑了。不爱说话，总是低着头走路，看别人的时候也是双目不聚焦。

放学的时候我也会路过从前的小学，如果遇到以前一个班的同学，特别是男同学的时候，他们就会捡起操场上的石头远远地向我扔来，一边扔一边狠狠地说着骂人的话，什么四眼妹啊，什么叛徒啊的，有时候会被砸中，痛了也不敢呼叫，只会匆匆走过。后来我害怕了，就再没跟着那条路回家，而是绕着更远的路走了。

因为绕了路，所以我便渐渐和从前疏远了，而那个调皮的，活泼的自己，就那么被我锁在了黑暗里，等待着某天复苏。

如今想起来，也不过如同看电影一般，喜欢那活泼的，生气那自卑的我，然后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