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解读的书是《苦难的意义》,作者是心理学家、耶鲁大学教授保罗·布卢姆。这是他的新作品。
这个中文书名起得不太合适,书里其实讲到了从短暂的肉体疼痛到影响一生的苦难经历等等不同的痛苦体验,所以书名改成“痛苦的意义”,用“痛苦”替代“苦难”可能更合适。所以请大家不妨收起“苦大仇深”的期待,这本书并不是主要讲那种苦大仇深的悲情苦难故事的。
这本书的核心观点,也最让人觉得耳目一新的,是它提出了一种颠覆传统的幸福观,那就是幸福并不总是来自快乐的经历,而是可以来自对痛苦的超越。一些与痛苦相关的体验和认知,居然可以成为幸福之源。
布卢姆教授在书里提出,痛苦并不总是消极的,人的情感体验非常微妙复杂。我们最终感受到的,并不只是痛苦带来的那点纯粹的生理感受,而是会在上面附加上其他情感,以及我们对它的解读和认识。所以很多痛苦体验其实都可以被大脑进行某种转化,转变成对人生有积极价值的体验。
比如,有些痛苦会衬托出其他体验的美好,还有些痛苦经历会让我们吸取经验教训,让我们收获成长,体悟人生意义。用书里的原话来说就是,“某种程度的痛苦和困境对于丰富而有意义的生活至关重要”。这是一个很发人深省的洞见。
不过布卢姆教授并不是在书里歌颂痛苦、歌颂苦难,他旗帜鲜明地谴责任何人为制造痛苦的行为。他想强调的是,当我们自己遭受痛苦的时候,不要一味想着消除它,忘掉它,而是要思考可以从哪些角度超越痛苦。
综合归纳《苦难的意义》这本书里的核心观点,向大家介绍超越痛苦的三大视角,分别是用确定感来超越痛苦、用反差感和控制感来超越痛苦、用意义感超越痛苦。
这三个视角也不仅仅只是超越痛苦的方法论,它们同时也各自揭示出了一些底层的人性规律。期待大家不但可以利用这些知识来转化痛苦,提高工作生活中的幸福感,更期待大家可以通过它们对人性产生一些新的感悟。
一、用确定感超越痛苦
有这样一种痛苦,所有人都体会过,它甚至是我们人生的主旋律,那就是为了完成一个目标而克服挑战,为了那个目标辛苦付出时所必须忍受的痛苦。为了方便讲述,把它叫作“奋斗之苦”好了。用确定超越痛苦,就是超越这种“奋斗之苦”。
经受奋斗之苦是人生的常态。比如,运动员为了在比赛中取得好成绩,每天坚持高强度训练,忍受身体的疲惫和伤痛;创业者为了实现自己的商业梦想,夜以继日地工作,面对无数次的失败和挫折,仍然不放弃;艺术家为了创作出动人的作品,反复尝试修改,经历灵感枯竭的痛苦……
我们害怕奋斗之苦吗?在《苦难的意义》中有一个思想实验非常引人深思,它揭示出一个很出乎意料的可能——人们其实非但不害怕这种奋斗之苦,甚至会对这种痛苦产生深层次的渴望。
这是英国哲学家艾伦·沃茨提出来的思想实验,它是这样的:假设,你现在拥有了一种超能力,你有能力梦见任何你希望的场景,这些梦境感受起来绝对真实。而且一晚上你就可以做一个持续75年的梦,也就是差不多人一生的长度。
那么,你会怎么样构建这个梦境?你很可能会首先选择在你的梦里实现自己人生里所有没能实现的愿望,体验每一种快乐和满足,一直在梦里过着充满快乐和满足的人生。
相信很快你就会对这些完全由你掌控的美梦感到厌倦。你会开始希望你的梦境中出现一些无法预测的事情,让梦境变得更加刺激和有趣。于是,你会逐渐增加梦境中的不确定性、风险和挑战。
对抗这些挑战的过程肯定是伴随着“奋斗之苦”的,但是你知道,那种毫无痛苦、同时也毫无挑战的梦境并不是你想要的。所以,你心甘情愿地承受这些痛苦。
随着你越来越熟练地应对这些挑战,你的梦境又一次变得无聊起来。于是你会继续增加梦境的风险和挑战,换句话说,你会让自己承受更多的痛苦。
那么,这个循环继续下去,你会梦见什么?最后,你会梦见一个你无法完全控制的生活,这个生活里充满了挑战和意外,充满了“奋斗之苦”。
这时,你恍然大悟,你最后在梦境里过上的,竟然就是你现在正在过着的真实人生!
原来,完美的人生并不是那种完全受自己掌控、规避所谓痛苦的人生,而是苦乐参半,有痛苦、也有收获的人生。
读到这个思想实验的时候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我们绝大多数人都是从人生中的“不完美”出发来思考问题的:我这里不对,那里不如意,所以我希望这些痛苦都不存在,我渴望一个快乐更多、痛苦更少的人生。
但是沃茨的这个思想实验反其道而行。从一个很多人以为的“完美人生”出发,最后却发现,那种没有痛苦的完美人生只是井中月、水中花,其实并不能真的给我们带来真正的幸福。
这揭示出的其实是一种很普遍的心理机制,相信你在很多心理学图书里都听过,那就是享乐适应:一件本来让你很快乐的事情,只要持续一段时间,就无感了。假期登上邮轮第一天,吃喝玩乐高兴得不得了,到了第十天,只会觉得无聊得要“死”。
那为什么人类会有享乐适应这种心理机制?要不是存在这么一个bug(故障),人类岂不是会一直快乐,不就不会有什么幸福问题了吗?对于这点,《洞见》有一个很犀利的观点,那就是进化其实是奖励那些快乐不能持久的物种的。如果有一种动物,欲望被满足之后就一直快乐下去,那它们哪来的动力追求更多的生存繁衍资源?这样的物种是没有任何竞争优势的,很快就被淘汰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人类其实根本就没有持续享乐的能力。从进化的角度来看,不能长久地享乐,并不是阻碍幸福的人性bug,而是我们这个物种赖以成功的feature(特质)。
所以在人的内心深处,那种对“奋斗之苦”的渴望和奋斗成功后收获的喜悦其实是交替出现的。最理想的人生就像是在连绵起伏的山脉间跋涉:一段攀爬的痛苦换来一段在山顶赏景的惬意,然后拍拍身上的尘土,起身攀爬下一座更高的山峰。先苦后乐,然后是下一轮先苦后乐,一直循环到终点。这可能就是一个比较完美的人生模式。
所以,我们其实是不排斥,甚至喜欢这种攀登高峰的痛苦的。人越是能清楚地感受到我现在受的苦能带来有利于生存繁衍的收益,那么这种痛苦在主观上就越不只是纯粹负面的感受,而是会变成一种痛并快乐着的体验,变成一种痛苦中夹杂着快感的矛盾体验。
但这还是很反直觉,对吧?如果真像我说的这样,人们并不讨厌“奋斗之苦”,那为什么意志力还会成为最受关注的心理学话题呢?为什么那么多人抱怨自己管不住嘴、张不开腿、没有工作动力、老想躺平呢?努力工作、认真学习、锻炼身体,难道不就是攀登人生的一座座高峰吗?那为什么很多人并不从中感觉到快乐,而只有痛苦呢?这不是跟刚才说的很矛盾吗?
有本书《迷人的假象》里专门探讨过这个问题——这其实还是得“赖”进化。科学家发现,原来征服挑战时感受到的这种“痛并快乐着”,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条件,那就是我们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付出可以带来后面的收获。每迈出一步,山峰就离我近了一点;每在田地里劳作一段时间,庄稼就长高了一点点。
付出与收获之间的关联越是紧密,“奋斗之苦”里就会夹杂进越多的快乐成分。这是因为,在人类祖先漫长的进化史上,不论是探索新边疆、打猎还是农业,付出与收益之间的关联都是相当紧密的。在这种环境中进化出来的大脑所适应的,是这种付出与回报联系非常紧密的“奋斗之苦”。
但进化是个慢变量,而人类社会却在迅速发展,现代人类遇上了一种远古的祖先很少遇到的新情况。在现代人的生活里,很多时候付出与收获之间的关联变得很不清晰、很不确定。人类祖先不会遇到今天出去打猎,月底才收获猎物的情况——但这不就是我们现代人的日常吗?
我们大部分人都是工作一个月,月底拿回报;工作一整年,年底拿奖金。更糟的是,我们拿到的,也不是手里一块看得见、摸得着的沉甸甸的肉块,而是银行卡里的一串数字,这太抽象了。
这其实还算好的。我们都经历过十年寒窗苦读,那是十几年不间断的付出啊,收获那叫一个遥遥无期,虚无缥缈,付出和收获之间的关联异常模糊。我们的大脑并不适应这种“奋斗之苦”。所以,矛盾就出在了这里。
当付出与回报之间的关联足够确定时,“奋斗之苦”才会显得“痛并快乐着”,才会变成一种痛苦的愉悦。但如果付出与回报的联系太松散,让我们非常缺乏确定感,那么在努力付出的过程里体验到的就真的只剩下痛苦了。
我们不愿努力,想要逃避的,是这种“不确定的奋斗之苦”。很多需要长期坚持的事情,比如坚持学习、坚持背单词、坚持锻炼、坚持减肥、坚持认真工作……付出与收获之间的联系确定感都太低了。做这些事,不像是在登山,而是像走在一片荒原里——根本就分不清东南西北,看不见目的地在何方。
所以这里的关键词是确定感,是我们相不相信眼前的艰辛付出能确定地换来应有的回报,是不是能确定地帮助我更接近目标。那么,我们应该怎样超越这种“不确定的奋斗之苦”呢?
思路当然非常直白,那就是增加确定感。问题是怎么做?在这方面,我觉得可以从一种确定感爆棚的活动里吸取经验,那就是电子游戏。
玩著名的“受苦游戏”——《艾尔登法环DLC:黄金树幽影》,根本停不下来。游戏难度超高,目前已经“死”了三位数的次数,一边在游戏里被各种boss(关底怪物)胖揍,一边乐此不疲。这种让人上瘾的高难度游戏完美展示了人是可以很享受“奋斗之苦”的。那为什么明明生活已经那么苦,很多玩家却还心甘情愿在游戏里多受一份苦?
这种出色的“受苦”游戏至少做对了两件很重要的事。第一,它提供了丰富又及时的反馈。第二,它提供了有限的选择。这两点,都对增加确定感至关重要。
游戏里有非常丰富及时的反馈,这点已经被很多人认识到了。游戏里的每一次攻击,每一次躲避,你都立刻清楚地知道是成功还是失败,反馈是非常清晰明确的。得到的反馈如果是“你做对了”,那固然是鼓舞;但关键是,即便得到的反馈是“你失败了”“做错了”,你也立即知道了一个确定的结果,知道自己“仍需努力”。
这种确定感,比辛苦工作一年也不知道自己得到什么评价的虚无缥缈强了多少倍。这就是为什么游戏里哪怕是给出失败的反馈,某种程度上也是让人愉悦的。
游戏很重视反馈,这当然非常值得借鉴到现实生活里。理想的情况下,朝目标前进的任何步骤都应该要得到清晰、及时的反馈。每学完一个新知识就要做一次测验,每完成一个项目指标就应该有人来告诉你是做对了还是错了。
这可能已经是老生常谈,但我想在这里强调的是,增加反馈,并不只是那些提出任务、设计任务的人要想的事。并不是只有老板在规划工作流程,健身教练设计锻炼课程时要想方设法增加反馈。我们也许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其实哪怕只是被动接受任务,其实也有很大的空间来自行增加反馈。
最有想象力的案例,来自《游戏改变人生》这本书,朱金博老师在非凡精读馆解读过。那本书的作者有位朋友准备去申请一个学校的教职,他事前知道参加面试的一个教授特别尖酸刻薄,以恶意刁难出名。
面试前一晚,他紧张得不得了。他最后是怎么克服紧张的呢?他灵机一动,说:“我干脆来玩个预测游戏好了,我预测一下那个教授明天会对我说哪些难听的话。”他拿了张纸,把这些话一句一句写下来,每一句边上还留着个小方格,然后记在脑子里。
结果第二天,那位教授果然一会儿就蹦出来一句已经事先被她写下来的话。每当教授命中一个,他就在脑子里预留的小方格里打个钩,然后来点音效。结果那些难听的刁难对他的情绪没有丝毫影响,因为每命中一句,他的预测就成功了一次,他就获得了一次清晰的反馈。他在脑子里玩这个游戏玩得乐此不疲,完全没把那些话当成是骂自己的,一路谈笑风生,结果就被顺利录用了。
像她这样,无中生有地制造反馈,从而把一个充满不确定感的任务转变成了确定感十足的“预测游戏”。这种思路,是不是很值得借鉴一下呢?
总之,制造反馈,并不只是任务设计者的义务,哪怕你只是被动接受任务,也是可以利用反馈来增加确定感的。
除了清晰又及时的反馈,我觉得游戏做对的第二点是,再开放的游戏也不是完全自由的,它提供了非常明确、有限的“解题思路”。游戏里的选择其实相当有限,如果失败了,要么练操作,要么升级装备,要么钻研游戏机制,你确切地知道往哪些方面努力就有可能接近成功。在游戏里,登山的人是一直可以看到通向山峰的道路有哪几条的,非常有确定感。
这跟现实生活很不一样。现实生活里,人生的可能性实在太多了,有时候会多到让人无所适从。美国心理学家罗伯特·库尔茨班提出过一个观点,他认为,人之所以很难长期坚持学习、努力工作、锻炼,是因为大脑总在默默地进行横向比较,总是在比较“坚持手头这件事”和换成做别的事哪个更划算。
库尔茨班借用了一个经济学概念——机会成本。机会成本就是你为了做手头这件事,放弃掉的其他事值多少钱。比如,你吃一顿饭花了20块钱,但如果为了吃这顿饭,你放弃了一笔200万的生意,那这顿饭的机会成本就是200万。需要放弃的事价值越大,那么你手头的这个任务机会成本就越高。
库尔茨班认为,有些人之所以老是觉得意志力不够用,坚持学习、努力工作很容易觉得累,一会儿就放弃了,其实根本不是因为这些活动真的耗费多少能量,而是因为,你的大脑觉得这么坚持下去不划算,机会成本太高了。换句话说,我们总是看到太多别的选择。
想要成功,努力坚持学习、工作或许是一条路,但还有很多别的路可走。也许未来会有个难得的机会从天而降呢?反正人生充满不确定。也许换个赛道就突然成功了呢?不是说选对风口比努力更重要吗?
所以,坚持努力学习、工作的那种不确定感,不但来自投入与收获之间联系的松散,也来自高昂的机会成本。潜在的可能性越多,为手头的工作付出努力就越是痛苦多于快乐。那我们是不是也应该继续向游戏学习,收缩选择的可能性呢?当然可以,而且也应该这么做。
有一个日常观察不知道对不对:我发现很有意志力、不怕长期坚持做一件事的,要么是那种有点“轴”的人,看起来憨憨的、不太会多想,捡起一件活来埋头就把它做完了,如许三多、阿甘;要么就是那种特别聪明的,聪明到把很多事看得很通透,他们认准了一件事,也会义无反顾地坚持做下去。而最容易三心二意的,往往是那些夹在中间的,那种头脑灵活,知道不少事,但又没有彻底把一些事情想清楚的人,如布里丹毛驴犹豫吃草喝水而死。
第一种人是看不见其他选项,那么手头这件事的机会成本就非常低——因为根本不知道有啥可放弃的嘛。第二种人是明明看见了其他选项,但心里门清,知道其他选项的价值其实都不大。
很多厉害的人都能看清一件事,那就是人生绝大部分像样点的成就都是厚积薄发的,都是长期坚持的结果。普遍来看,要取得任何值得被人尊敬的成就,并没有捷径,而只有一条阳关大道,那就是“长期主义”——长期坚持,厚积薄发。
很多人都只记得雷军说过“风口来了猪都会飞”这句话,但其实能飞起来的,只有那些有翅膀的猪。雷军自己那对翅膀,就是靠几十年的辛勤工作、资源积累磨砺出来的。
微软创始人比尔·盖茨在各种场合不止一次表达过,人有一种低估长期主义的心理盲区。比如他在2007年的哈佛大学毕业典礼上的演讲中说:“人们常常高估一年内能取得的成就,但低估十年内能取得的成就。”也就是说,人们常常会低估长期主义的价值。
不妨去研究一下那些伟大人物的生平和那些伟大成就的历史,就会发现盖茨真的没有骗我们。伟大的成就固然包含了极大的运气成分,盖茨自己就是个从小接触前沿计算机科技的超级幸运儿,但我们个人能够控制的,只有长期主义,只有厚积薄发。
所以,只要意识到坚持长期做对的事是几乎唯一正确的选择,那你就把人生的奋斗从一个自由度无限的游戏转变成了一个有限游戏。那么其他选项再多,机会成本都会变得非常低,那种患得患失的痛苦就会转变成那种“痛并快乐着”的奋斗之苦。
《苦难的意义》里提到,这种“痛并快乐着”的奋斗之苦,最完美的境界,是进入一种叫心流的状态。心流,就是沉浸在眼前的挑战里,完全忘我、高度专注,甚至察觉不到时间流逝。在心流里,迎接挑战的苦与忘我的愉悦几乎完美地融为一体。
以前读过的很多书里,都说要进入心流,最关键的是挑战的难度要与能力匹配——难度比你实际能力稍微高一点点。这样的难度匹配是一个“甜蜜点”,很容易让人进入心流。
但整理完刚才说完的这些知识后,意识到心流的关键也许并不是难度与能力的匹配,而是找到完成任务的确定感。这或许就是为什么很多人会在一些超高难度的活动里进入心流。
比如在《艾尔登法环》这种高难度游戏里受苦,比如很多登山运动员都报告说,他们在这种超高难度的挑战里,感受到了心流。很多人不理解登山运动员的动机,曾经有人问著名登山家乔治·马洛里为什么要冒死攀登珠穆朗玛峰,马洛里给出了一个经典回答,他说:“因为它(珠峰)就在那里。”
有人觉得这就是一句俏皮话而已,也有人把它理解成人的好奇心是伟大的,只要产生了好奇,就非得去一探究竟不可。但我现在有了一个不知道对不对的新认识:“山,就在那里”——那是多么确定的目标啊!我们这些可怜的现代人,被各种一个月以后、一年以后,甚至十年后才能兑现的目标折磨得苦不堪言,我们是多么渴望类似于抬眼就能看见的山峰这样一种充满确定感的目标来抚慰自己。
“山,就在那里”这句话表达的,或许是我们对用确定感来超越奋斗之苦的渴望。
二、用反差感和控制感超越痛苦
我们接着来说超越痛苦的第二种视角:用反差感和控制感超越痛苦。反差感、控制感是什么意思,我们一会儿展开说。我们先来回想一种生活里非常普遍的现象:你有没有发觉,在我们平时的娱乐享受、吃喝玩乐里,其实包含了大量自虐成分?
比如很多人爱听悲伤的音乐,很多好听的悲情音乐会让我们一边流眼泪一边默默按下单曲循环。都那么难过了,还忍不住一直听,这不是自虐吗?再比如前面说的玩高难度游戏,也是典型的自虐。
吃货们也经常自虐,比如吃臭豆腐、喝苦咖啡、吃辣。辣明明是一种痛觉,但很多人就是无辣不欢,一边被辣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一边停不下来。看恐怖电影是另一种典型的自虐。作为一个恐怖片爱好者,我深有体会,恐怖片越能惊吓到我,越让我觉得开心。
一边自虐,一边乐在其中,这种矛盾行为在生活里非常普遍。心理学家保罗·罗津为这类行为概括出了一个定义:良性受虐。这指的是人们会主动去寻求一些轻度的、有限的痛苦和不适感。这个词里的“良性”,是指这些痛苦并不会对人造成永久的、严重的损害,而只是轻度、适度的痛苦。
如果说前面介绍的“奋斗之苦”是一种人生中不得不承受之苦,那这种良性受虐吃的苦,就纯粹是吃饱了撑着的不必要之苦了。那为什么这种“自找苦吃”的良性受虐也能让人痛并快乐着呢?在这背后起作用的,正是开头提到的反差感和控制感这两种心理机制:
首先是反差感,也可以叫作反差效应。它的意思是,一件事之所以让人感到快乐,往往并不是因为它本身具有快乐的性质,而是它与过去的体验形成了反差。也就是说,现在体验的快乐是被之前的痛苦衬托出来的,快乐其实是来自痛苦的解除。
有个笑话是这样的:一个家伙正在用头撞墙,有人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说:“这样只要我停下来,就会感觉特别舒服。”读到这个笑话时立即就想起了在公园里撞树的大爷,他们追求的可能就是痛苦解除后的反差带来的那种快乐。
这种体验在生活里其实比比皆是。比如,剧烈运动后从极度疲劳到放松的过渡让人无比满足和轻松;在夏天的酷热中长时间外出后,当你走进一个空调房间,那一瞬间的凉爽让人感觉极其舒适和满足。包括前面说的“奋斗之苦”其实也是快乐的增强剂,挑战越是艰难,任务越是艰巨,达成目标之后的成就感也就越强烈。
甚至哪怕是想象中的痛苦,而不是实际体验到的痛苦,也能通过反差衬托出快乐。在一个心理学实验里,研究者告诉受试者,接下来要用相当烫的温度来烫他们,但最后却只给了他们一个比较烫的温度,结果他们就不会感到疼痛,甚至会感到挺舒服的。但如果事前没有这种痛苦的预期,这个温度明明就是让他们觉得痛苦的。
除了通过反差对比来让快乐变得更强烈之外,其实反差效应还会在另一个方向上起作用,那就是与另一种痛苦形成反差对比。有时候一种痛苦是可以被另外一种痛苦缓解的,这可能有点反直觉。
比如说,肉体的痛苦能消除一种内心的痛苦——愧疚感。“负荆请罪”的故事大家都很熟悉:赵国将军廉颇意识自己之前对蔺相如的敌意完全是错的,感到非常愧疚。于是他背负荆条,亲自到蔺相如家门前请罪。廉颇这种自我羞辱的行为不仅表达了他真诚的悔意,获得了对方的原谅,而且也是一种心理平衡的手段,是借助另一种痛苦来减轻心中的负担。
现代心理学实验也证明,人们会下意识地选择通过自我惩罚的方法来消除愧疚感。在一个实验里,受试者先回忆一些自己排挤他人的不道德行为,产生愧疚感,然后把手浸泡在冰水里,直到无法忍受为止。结果这些心中怀有愧疚感的受试者把手泡在冰水里的时间明显比控制组更长。而且他们表示,对自己施加完痛苦后,心里好受多了,愧疚感被大大缓解。
此外还有一种非常普遍的痛苦能被其他痛苦缓解,那就是自我意识带来的沉重负担。在日常生活中,我们需要不断地为自己、为他人做出负责任的决策,但结果经常令人失望;我们总是需要在社会中维持良好的形象;我们必须管理自己的欲望,我们也总是无法摆脱过往的记忆、对未来的担忧以及对当下的焦虑。所有这些负面情绪的感受主体,都是我们的自我意识,都是头脑里那个“我”“我”“我”。
所以沉浸在自我意识中,常常是一种痛苦的体验,但这种痛苦有时候却能被其他痛苦神奇地消除掉。
比如当你沉浸在极限运动的恐惧里,当你拼命对抗跑马拉松时身体产生的巨大负担时,你根本无暇思考“我”“我”“我”。痛苦居然把我们带入了一种“无我”的境地。
前面说的心流之所以让人陶醉,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心流是忘我的。产生心流时,自我意识短暂地消失,以至于连时间流逝都难以察觉。总之,痛苦既可以通过反差效应增强快乐,也可以通过反差消除其他的痛苦。
反差效应背后,还隐藏着一个更深刻、更广泛的原理——不只是对快乐和痛苦的感知,其实人的任何感知几乎都是通过对比、通过反差得到的。说得更绝对一点,人其实只能感受到变化和差异。
比如说视觉。你现在盯着眼前的任何东西,一动也不要动,你以为你真的是在静止地观察吗?其实根本不是。你的眼球始终在做你自己很难察觉的来回扫动,你其实是通过眼球运动时视网膜上物体形象的变化和差异来看见物体的,哪怕是看那些静态的物体。心理学家可以在实验室里通过一些特殊方法消除这种眼球运动,结果人居然就看不见东西了!
除了反差感,自虐之所以能带来快乐的第二个原因是,我们前面列举的那些自虐行为很有控制感。“自虐”,就意味着,不是别人逼我吃辣,是我自己要尝试;不是别人逼我在游戏里受苦,是我自己要给自己找点罪受——我们自己始终掌握着控制权,所以在这些自虐行为里,我们对痛苦是有很强的控制感的。这很重要。
《突破天性》里解释过,控制感是幸福感的重要源泉。如果我们感觉到自己对发生在身上的事是有控制力的,我们就感觉很良好。
当年媒体爆出美军虐待关塔那摩监狱囚犯的新闻的时候,当时的美国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在一次记者会上说:“那些囚犯不就是每天罚站几小时吗?我自己每天都是站立办公的,那有什么不得了的?”他忽略的正是控制感。强加的、失去控制感的痛苦与收放自如的自虐有天壤之别。
比如看恐怖电影这种“自虐”行为之所以让恐怖片爱好者那么快乐,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看电影时哪怕再有代入感,我们内心深处仍然知道自己对局面是有控制力的——大不了从电影院里逃走嘛。而且,这种控制感带来的心理安慰也跟银幕里的险象环生构成了强烈的反差。也就是说,控制感也能带来反差效应。于是,在前面列举的这些“自虐”行为里,除了反差感之外,控制感也为痛苦的体验包裹上了一层甜蜜的外壳。
那么要想通过反差感与控制感超越痛苦,收获更多的幸福与快乐体验,落实到行动上,该怎么做呢?很简单,答案是,我们应该有意地、主动地增加良性受虐,在生活里时不时地刻意虐一虐自己。
当然,正像前面说的,我们的吃喝玩乐里本来就有很多良性受虐。人们更爱尝试的,往往是那些痛苦马上就可以衬托出快乐的活动。不论是吃辣也好,玩游戏也好,看恐怖片也好,都是吃苦的同时,快乐立马浮现。
但那些有时间差的,那些“先苦后甜”的,我们就不太爱尝试了。为了享受运动后的松弛感而去长跑的,就没那么多了;为了感受空调的清凉而刻意去暴晒一会儿的,就更是少见了。但这些“先苦后甜”的活动,形成的对照更显著,同样能大大增强快乐的体验。
所以,我们其实还可以对自己更“狠”一点的。当然,“狠”要有限度,别把“良性”受虐搞成“恶性”,那就适得其反了。适度在游戏里挑战自己是良性受虐,但游戏上瘾造成严重身心损害,就得不偿失了。
总之,良性受虐中吃的那些苦,会被其中的反差感与控制感调节,从而让我们收获到更加强烈的幸福和快乐体验。这就是我们超越痛苦的第二种视角。
三、用意义感超越痛苦
人的幸福感,很多时候不是来自快乐的情绪,而是来自意义感。有一些事未必让我们快乐,但只要感觉很有意义,我们仍然会觉得非常满足。
比如最经典的例子,生养孩子。著名心理学家、诺贝奖得主卡尼曼曾经对几百位职场女性做过调查,发现她们与孩子在一起时的快乐程度其实不如做其他事。因为照顾孩子占据女性很大精力,养育孩子让她们倍感焦虑。
还有调查发现,孩子出生后,夫妻俩的婚姻满意度也会随之降低,而且会持续很长时间,直到孩子成年搬走后情况才会改观。
有一个词叫空巢老人,形容孩子离家后的老人,听着很凄凉的感觉。但实际上有一些调查发现,空巢最明显的后果就是这夫妻俩比孩子在身边时开心多了。心理学家丹尼尔·吉尔伯特开玩笑说:“空巢症的唯一症状就是欢笑增多了。”
可矛盾的是,如果你去问这些因为养孩子变得更不快乐的父母后不后悔?你得到的绝大多数回复很可能是,不但不后悔,而且生养孩子是他们这辈子做过的最棒、最有意义的事。这就很能说明,幸福有时候未必来自简单的快乐,而是来自那件事让我们感受到的意义感。
这其实不算是一个很新鲜的发现,但这本《苦难的意义》往前更进一步的洞见在于,它发现绝大部分让我们感觉很有意义的经历,都跟养孩子非常像,它们往往都是跟痛苦联系在一起的。甚至于,痛苦也许就是意义感的来源,不是有意义的事正好包含了痛苦,而可能是意义本就来自痛苦。
于是这就有了超越痛苦的第三个视角——用意义感超越痛苦。
我们容易在哪些事情上体验到意义感?这个问题在《象与骑象人》那本书时已经系统讲过,在《突破天性》《延迟满足》那些书里也都有涉及,这里就不再赘述了。接下来打算举一些例子,我们一起来看一下痛苦在这些容易产生意义感的事情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然后试着回答一个问题:我们到底应该以什么心态去追寻人生意义?
这里我们举两方面的例子:个人成长和融入群体。
首先,如果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你感觉到自己成长了,自己变得比以往更好了,那你当然会觉得那些经历非常有意义。个人成长是会带来意义感的。
那么,是痛苦的经历还是快乐的经历让人成长?当然是痛苦啊。快乐是告诉你一切都好,你傻乐着就可以了,而痛苦是告诉你,你正身陷困境,只有改变,才能摆脱困境。是痛苦让人成长。动画电影《头脑特工队》大家应该都看过,它说的就是这么个简单的道理。
从痛苦中收获成长,还有一种非常特别的形式。在刚才介绍良性自虐时我们说过看恐怖电影的例子。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通过电影、电视、游戏去体验恐惧、悲伤、惊吓这些负面情绪呢?除了那种“知道这事肯定不会真的伤到我”的控制感让人感觉良好之外,另一个原因可能就是,人们可以通过这种“虚拟”的痛苦经历学习经验教训,收获成长。
毕竟,暴露在真正的痛苦经历中可能有危险,所以人们会渴望在一种确保安全的氛围里经历痛苦,从中吸取经验教训,提高自己,而电影、电视、小说、游戏里那些虚构的痛苦情节正好满足了这一点。恐怖小说家斯蒂芬·金说:“我们编造出想象式的恐怖,以帮助我们应对真正的恐怖。”
有人会说,故事里发生的事都假得很,人怎么能从里面学到真的有用的东西呢?但其实,很多故事的内核都是非常现实的问题。《西游记》假不假?里面有各种妖魔鬼怪。但它们背后的人情世故多真实?妖怪有背景,怎么办?正面硬刚打不过,怎么用计谋?这都是可以借鉴的现实问题。僵尸电影的真正主题也不是怎么打僵尸,而是社会崩溃会导致人际关系和生存方式产生哪些巨变。
总之,不论是亲身经历真实痛苦、还是故事里的虚拟痛苦,它们都有可能让人收获成长,从而让人觉得这些痛苦经历非常有意义。
意义感的另外一种重要来源是归属感。也就是当一些经历促进我们被群体接纳,推动我们成为群体的一分子的时候,我们会觉得那些经历非常有意义。巧的是,一些痛苦的经历也非常有助于加强群体的凝聚。
比如,《社会心理学》那本书说过,最容易让一群人化敌为友、融合为一个群体的,是这群人共同解决一个棘手的难题,共同对抗一个外部强敌。一个人体验“奋斗之苦”,他会收获满满的成就感;而一群人一同体验的“奋斗之苦”会让他们彼此凝结成一个整体。
此外,共同的痛苦经历会大大强化彼此的同理心。很多患者都表示更愿意帮助患同类疾病的人,这说明痛苦经历会激发出对同病相怜的人的利他行为。
美国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约翰·罗伯茨在一次演讲里对着一群毕业生说:“在未来的很多年中,我希望你被不公正地对待,唯有如此,你才会真正懂得公正的价值。我希望你遭受背叛,唯有如此,你才会领悟忠诚之重要……”在罗伯茨看来,受苦能给我们提供不同的视角,以培养我们的共情能力,让我们真正理解其他人。
人类学家西加拉塔斯发现,那些参加了痛苦程度很高的仪式的人会更热爱自己所在的群体,对他人也更热心。他们体验到的痛苦越大,越容易对集体产生归属感。更重要的是,不仅仪式的参与者对集体的归属感增强了,而且那些长时间观摩参与者表演的人对集体的归属感也增强了。观摩者表示自己感受到了间接的痛苦,而这种痛苦让他们对集体更亲近了。
对于那些在仪式里自己经受痛苦的人,他们内心很可能经受了我们在《绝非偶然》《社会心理学》那些书里详细介绍过的认知失调——他们经历的痛苦与人追求幸福和避免痛苦的自然倾向不一致。
为了减轻这种认知失调,他们可能会进一步强化自己对信仰的认同,增强对信仰群体的归属感。而他们也给那些围观者传递出一个非常真实且强烈的信号:我为了信仰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我不是口头说说,你们都看到我承受了什么,那么你们呢?这种示范是非常有感染力的,能把那些围观者也凝聚起来。
刚才这些例子让我们看到,在归属于群体这种充满意义感的经历里,痛苦也处在一个非常核心的地位。痛苦又一次与意义非常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但《苦难的意义》还不止于此,它继续挖掘出了痛苦与意义之间更加直接、更加紧密的一层关联,那就是哪怕痛苦并没有跟个人成长、归属这些有意义的事情连接在一起,哪怕抛开所有外在的东西,仅仅经历痛苦本身,就能让人产生意义感。
这是因为,人的潜意识里有一种非常强大的心理保护机制,心理学家吉尔伯特把它叫作心理免疫系统,它是一种面对痛苦和负面体验时的自我修复机制。每当我们遭遇重大的挫折和痛苦之后,心理免疫系统就会启动,就像生物免疫系统通过对抗病原体来保护身体健康一样,心理免疫系统通过认知和情感的一系列调整来保护我们的心理健康。
比如说,我们会下意识地去寻找一段消极经历的积极面。比如,经历了一场严重的疾病后,我们可能会发现自己更加珍惜健康和生活,也可能会更加关注家庭和朋友的支持。这就把坏事变成了好事。
以前很多人以为,像是车祸导致残疾这种极端变故会彻底把人打垮,但调查却发现,往往在不久之后,这些遭受变故的人的幸福感就回到了与当初相差无几的水平。这就是心理免疫系统的功劳。
而心理免疫系统更加普遍的操作,就是下意识为痛苦的经历赋予意义。比如,有宗教信仰的人遭遇苦难后会觉得这是某种力量要向我传递什么重要信息,是上天想要让我领悟一些什么东西。有研究发现,哪怕是无神论者也会产生类似的感受,很多人相信苦难必有原因,人生中重大的遭遇不会是没来由的,它一定意味着某些东西。
当然,对于同样的苦难,每个人各有各的感悟。但共同点是,人们会不自觉地从苦难中挖掘出人生意义。换句话说,在我们的潜意识里,痛苦与意义感就是紧密相连的。为痛苦赋予意义是一种本能。
这个道理可以解释人们对痛苦的一些很微妙的态度。比如,在麻醉剂刚出现的年代,很多人强烈反对麻醉剂。比如美国牙科协会第一任会长威廉·亨利·阿特金森说,痛苦是上帝的旨意,我们应该忍受上帝希望人类经历的痛苦。这背后的潜台词就是,人类如果放弃痛苦,就等于放弃了人生意义。
再比如前面提过的登山运动。很多登山运动员都付出了重伤,甚至死亡的代价,他们经历的痛苦远远超过了良性自虐的边界,过程中也经常完全没有控制感可言,但为什么很多登山运动员还是无怨无悔呢?
比如,登山运动家莫里斯·赫佐格在登上尼泊尔安纳普尔纳峰的过程里失去了几根手指和部分脚趾,但他认为磨难带来了自信与平静,让他体验到了少见的快乐,开启了新的生活。这种心态,除了自动在头脑中为苦难赋予意义的本能之外,找不到其他能说服人的解释。
痛苦与意义在头脑中的自动连接,还可以解释道德心理学领域的一个现象——殉难效应。殉难效应是说,当我们在做好事,比如慈善、捐款的时候,会渴望体验痛苦。越是在做好事的时候自己承受了更大的痛苦,我们就越是觉得自己的善行有价值。这就是为什么慈善机构一般会赞助马拉松比赛,而不是赞助那些轻松惬意的活动,比如沙滩派对。
刚才这些例子已经足以让你感受到,痛苦与意义在我们头脑中的关联有多紧密。可以说,在我们的潜意识里,就已经内置了用意义感来超越痛苦的本能。那我们是不是直接躺平、坐享其成,坐等经历痛苦之后,意义感自动浮现呢?
尽管产生意义感是一种本能,但主动采取行动可以增强这个过程,也可以反思它的结果。我们可以做的至少有以下这些:
第一,尝试从不同的角度看待痛苦的经历。问自己:“我能从这次经历中学到什么?”或者“这次经历对我的成长或对他人有何价值?”无意识不容许意义缺失,但它未必能找到正确的方向。养育孩子的父母会脱口而出养孩子是最有意义的事,但意义到底是什么?这需要意识的确认和反思。
第二,试试决策心理学里经常提到的反事实思考。想象一下,如果没有经历这些痛苦,我们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这就是反事实思考。这种对比可能会帮助我们更清楚地看到这些经历带来的积极变化,从中感悟痛苦的意义。
第三,与他人分享我们的痛苦经历和从中获得的意义,不仅能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自己的感受,还可能激发他人的共鸣和新的见解。
第四,我们还可以更有创意一点,尝试一下通过艺术、写作或其他创造性的活动来表达和探索我们的痛苦经历。艺术创作是一种捕捉无意识中感悟到的东西的很好的形式,这可能会揭示出新的洞见和意义。
总之,人生意义往往不是刻意寻找到的,而是在经历痛苦和挑战时自动浮现的。意义是在人生的冒险旅程里超越各种痛苦所获得的勋章。不过,尽管人有赋予痛苦意义的本能,我们还是应该积极思索,用思索和感悟到的意义感来超越痛苦。
四、总结
到这里,我们全面介绍了从《苦难的意义》里提炼出的三个超越痛苦的视角:用确定感超越“奋斗之苦”,揭示了痛苦如何升华我们的收获与喜悦;用控制感和反差感超越痛苦,揭示了幸福的本质是当下与过往体验之间的落差;用意义感超越痛苦,揭示了痛苦与人生意义之间的紧密联系。
这些洞见告诉我们,一个真正丰富、有意义的人生,不是回避所有痛苦,而是学会与痛苦和谐共处,甚至从中汲取力量。正如我们今天在那么多例子里看到的,有时候正是那些看似痛苦的经历,成就了最有意义、最令人难忘的人生篇章。
随笔/恒之馨(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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