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嫁给了高中同学！

文/ 落篱子

一

我再次踏进母校，再次踏进那一栋高中教学楼。第一次站在讲台上，想不到竟然是以巡视员的身份。

今年的高考，我作为一名巡视员有幸被分到母校考点。在开考前的培训会议上，我看到了于娟娟。她胖了一些，穿着黄色的短袖连衣裙，齐耳的短发早已留长，扎成了马尾。

她不知道和教导主任讨论了什么，手托着下巴，时而微笑，声音温和，整个人看上去竟然多了一种柔弱的气质。

我心想，倘若曾经班上的男生看到了于娟娟如今的模样，一定会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七年前，她雷厉风行，严厉苛刻的形象，跟“柔弱”隔着一整个银河系。

于娟娟是我以前高中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2008年，她刚大学毕业，22岁。但是五官清秀，不到一米六，个子瘦瘦小小的她，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母老虎。

高考考完最后一科，我陪局里的领导站在办公楼前目送考生离开。

于娟娟从广播室里走出来，一边翻包包找车钥匙，一边打电话。

等于娟娟打完电话，她已经走到放车的树荫下了。我径直走过去拘谨地跟她打了声招呼：“于老师。”

于娟娟打开车门，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转身看到我的瞬间，她愣怔了一下。

“篱子。”于娟娟惊讶地捂着下巴，问我，“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眼里也闪过一丝惊讶，确切地说，是惊喜。我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于娟娟竟然还能记得我的名字。

我指着胸前的工作牌，笑着对于娟娟说：“我到这儿工作呢。这两天看见您几次了，却一直没有机会跟您打声招呼”。

于娟娟拍拍我的肩膀，嘴角上扬，笑得眼睛弯弯的，一副很欣慰的模样。

寒暄了几句，于娟娟突然问我：“你现在和泽野还好吗？”

话题转的有点快，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很久没联系了。”起风了。风吹得树叶扑簌簌作响。我理了理被风扬起的裙角，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不自然。我看着于娟娟，有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

看到我疑惑不解的表情，于娟娟苦笑着说：“你还记得被我没收的那个手机吗，摩托罗拉的？”

我当然记得。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部手机。在距离高考还有43天时，不知道听哪个老师说于娟娟出差了，全班皆大欢喜。

那天晚自习，班上的同学个个像脱缰的野马，乱得一塌糊涂。他们有的换位置，有的打闹嬉笑，有的还站到讲台上去唱歌。坐在教室最后排的男同学更是离谱，竟然旁若无人地跳起了街舞……

我那段时间学习很累，我也想放松一下。于是就掏出手机看了小说。

没过多久，班级忽然安静了下来。等我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时，于娟娟已经怒气冲冲地从我手里夺过手机。

“那个手机，我本来打算在发毕业证的那天还给你的，但是后来忙到昏头转向就忘记了。再后来搬家，我男朋友在清理旧物时，错把它当成垃圾扔了。”于娟娟愧疚地说。

我浅浅一笑，安慰她说：“还不还都没关系的，那手机就一破手机，是我爸不要了我才拿来用的……”

“有人向你表白了。”没等我说完，于娟娟打断我说，“就在我没收你手机的那个周末的晚上。有人给你发来信息，说他喜欢你。”

我怔了怔，脸开始发烫。身旁不断地有学生经过，我压低声音问了一句：“那个人是泽野，对吗？”

于娟娟点点头。

那一刻，我心里仿佛有什么悄然绽放了。

二

高一时泽野坐在我后面，貌似有多动症的他闲的没事就会把脚伸到我的椅子底下一阵乱晃，弄出“滋滋滋”的响声。

我有时候受不了了，就会转过头去恨恨地瞪泽野一眼，但是不说话。自从我爸妈离婚以后，我就变得很冷漠，每天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郁郁寡欢，对谁都爱搭不理。

泽野是个很腼腆的男生，每当我面无表情地瞪着他时，他都会红着脸礼貌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后来分文理科，泽野去了文科班，我去了理科班，有一天我们在楼梯口遇见了，泽野主动跟我打了招呼，说起他之前老爱踢我椅子的事，泽野小声地解释说，“其实我是故意的。”

“我那时太无聊了，就想找你聊聊天，可是你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从不搭理我。没办法，我只好一直踢你的椅子。”泽野说这些话时，眼睛一直望向别处，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默默地听着，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们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渐渐熟络起来的。

于娟娟当时任教两个班的数学，她除了教自己所带的理科班，还教了泽野所在的文科班。

每次考试，于娟娟总是喜欢拿我们班的数学成绩和文科班的对比：“同样的一张卷子，为什么人家文科班就考的这么好，你们作为理科生，却考的这么烂！”

其实，文科班数学考得好的也只有泽野而已，他次次都拿第一，是于娟娟的得意门生。

我就悲催了，四肢不发达头脑却简单的我数学考的最好的一次是62分，刚好及格。我的物理更是惨不忍睹，每次考试都垫底。

某个星期一的早上升完国旗，我去食堂买早餐时又碰到了泽野。泽野问我：“你文科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选理？”

我吸了一口酸奶，想了想，沮丧地说：“报纸上说理科生会比较好就业。”

泽野听了哭笑不得，他轻轻敲着我的脑袋说：“你想的还真远。”

“那你呢，为什么选文科？”我反问泽野，在我印象中，泽野的理科比文科还要好一些。

“因为喜欢啊。”泽野一本正经地说。

“哦……”

然后我们两人都沉默了。

泽野腿长走得轻快，我心事重重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走了一段路，泽野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脸对我说：“篱子，我以后帮你补习数学吧。”

我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说：“我没有钱给你。”

秋天到了，树叶纷纷扬扬地从树上飘落下来,泽野弯下身去捡起一片枯黄的叶子，郑重其事地把它放到我手里说：“那等你以后有钱了再还。”

那片树叶我一直夹在数学书里，像是定情信物。

三

我十四岁那年夏天爸妈离婚，我被判给我爸。我爸在外地做生意，半年才回家一次。我读高中后就选择住校，没有人管我，也没有人会在乎我。

我爸给我打电话，永远只关心一件事情：“钱够不够花？”我说“够了。”他便没了下文，匆匆忙忙挂了电话。

以前我会悲观地想，就算有一天自己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应该也不会有人会感到悲伤和不舍吧。但是现在我不这样想了。

因为我知道，泽野会难过。

高三那年，我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死掉。住院期间，泽野每个周末都会来看我，给我讲题。

医院离学校有点远，泽野骑自行车要用一个多小时。有一次下着大雨，我以为他不会来了。结果他很准时地出现在病房门口。

“我全身都湿透了，就不进去了。”泽野给我发信息说。

“你好好休息，明天雨停了我再来。”

我望向门口，看到手里拿着黑色雨衣，头发湿漉漉的泽野正咧着嘴对我笑。那一刻，我感动得差点哭。

外面的雨还在下个不停，嘀嗒嘀嗒的像是诉说着心事。我给泽野回信息说：

“我爸已经帮我找补课老师了，你专心学习吧，以后不要再来医院了。”

“我快好了，你不要担心我。”

“赶紧回去吧，注意安全。”

许久，泽野才回我说：“嗯，好。”

一个月后，我出院了。重新获得健康的我，变得特别拼命，每天学习到凌晨两点，一天只睡四个半小时。为了不犯困，我把咖啡当白开水喝。

我的数学进步很快。统考那次，我数学考了全年级第五，总分排名第十三。

自从我出院后，我就很少和泽野联系了，一直躲着他。

我听说文科班有很多女生在追泽野。我还听说，泽野和隔壁班的班花走的很近。

泽野那么优秀的一个人，被很多女孩子喜欢不是很正常吗？我应该为他感到高兴啊，可是为什么我会感到失落呢？

很多年后，我才终于想明白我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疏远泽野，因为我喜欢上他了。我见不得他对别的女孩子好，见不得他对她们温柔。可是我能怎么办呢？不主动，怕失去他。主动，又怕自作多情。

于是，我只好选择默默地走开，然后安慰自己说，如果他喜欢我，他会来找我。若没有，那我就要释怀洒脱，说了遗忘就别再多看一眼。

四

离开母校时，我和于娟娟互加了微信。于娟娟说：“高考结束了，我也解放了。明天我就去拍婚纱照，婚期定在8月5号。”

这时我才注意到，于娟娟的肚子已经微微凸起来了。

我打趣道：“恭喜您啊，终于在三十岁之前把自己嫁出去了。”

于娟娟和男朋友是高中同学，十一年爱情长跑终于要修成正果了。

副局长向我招招手，示意我上车，他们要打道回府了。

“于老师，那我先走了。”我温柔地拥抱了一下于娟娟，像是拥抱了那些年。

“篱子，你可以当我的伴娘吗？”回去的路上，于娟娟给我发了语音。

“好啊。”我愉快地答应。有生之年能有机会当于娟娟的伴娘见证她的幸福，我觉得莫名的感动和激动。

婚礼那天，于娟娟边化妆边对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找男朋友了。等下我给你介绍个帅哥哦。”

我假装没听见，别扭地整理自己的抹胸礼服。我第一次穿的这么“暴露”，内心很是不安。

外面有人在敲门，一声，两声，三声……

于娟娟对我说，“篱子，你去开下门。”

我应了一声“好”，小心翼翼地踩着高跟鞋走上前去开门。门打开的瞬间，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门外站着的人是泽野。西装革履的泽野。

直到这一刻，我才突然明白了于娟娟的用意。

四目凝视，泽野黑眸湛湛，淡淡微笑：“好久不见。”

短暂的心跳漏拍后，我微微地缩着肩膀，轻声说：“嗯，好久不见。”

接亲的队伍已经来到了于娟娟家门口。我急忙地把泽野拉进房间来，重新把门反锁上。

“你穿的太少了。”没等我转过身，泽野已经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披在我身上，接着他低声说，“等一下人多，你自己注意点。”

“哦。”我的脸莫名有点发烫。

婚礼结束后，于娟娟神秘兮兮地凑在我耳边说：“我知道你也喜欢泽野。如果你们错过了，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我听了，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瞥一眼泽野，发现他也正在看着我。

于娟娟是在县城老家办的婚礼，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时，通往海口的最后一班高铁已经停止售票了。

泽野说：“我开车过来，我送你回去吧。”

我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唇角上翘说：“嗯。”

一路上都是沉默。我打开车窗，让夜风呼呼地吹进来。我其实有很多话想要对泽野说，却不知道如何开头。我想，泽野也是吧。我们离开彼此的世界太久了，久到再次见面时，对方都感到无所适从。

最后，是泽野先开了口。他问：“篱子，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我没有直接回答。我看着外面一闪而过的柔暖灯光，终于鼓起勇气说：“离高考还有一个多月时，我的手机被于老师没收了。你后面给我发的那条短信……我没有看到。”

泽野眉头轻颤，迟疑地问：“那你当时为什么突然就不理我了？”

我哑然失笑：“呃……那时候你和隔壁班的班花关系那么好，我以为你喜欢的人是她……”

泽野突然把车子停在了路边。他抬起沉黑的眼，静静地看着我说：

“因为放不下你，我错过了很多女孩子。曾经那些喜欢过我的女生，后来一个个都嫁给了别人。你说，你要不要对我负责？”

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仿佛随着他这些话，被轻轻提起来一下。

“如果你不嫌弃，我可以娶你。”

泽野完全没料到我会这样回应，他近在咫尺地凝视我，唇畔笑意倏地加深：“我当真了，你不许反悔。”

我有点晕眩，胸口就像塞进了一个正在发酵的面包，甜甜的，正在膨胀。

“嗯。”

话音刚落，泽野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

国庆节于娟娟的宝宝出生，我和泽野一起去医院看望她。于娟娟的表弟也在。他以为我和泽野只是同学关系，就无视泽野的存在，提出要加我的微信。

“高中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了。我现在也在省城工作，离教育局很近。我们加个微信吧。”

泽野听了醋意大发，为了宣誓主权。他扭过头沾沾自喜地对于娟娟说：“娟姐，我忘记告诉你了。前几天，我和篱子领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