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她从内地一个普通的专科毕业后,通过了某银行的笔试面试,顺利上班。也许是有点儿太顺利了,她竟然觉得这样朝九晚五的生活太无趣,很想出去闯一番,虽然在别人眼里,已经是金饭碗了。于是在一个不算太熟的朋友的怂恿下,她不顾亲人们的劝阻,毅然辞职,揣着3000元钱,登上了南下的列车。
一下车,她就受到了那个朋友一行人的隆重欢迎,接风宴上,他们告诉她在这个暖风熏人醉的神奇城市里,钞票就会像天上的树叶子一样呼啦啦地飘,顺手一捞就是一大把。她真的动心了,就把自己的钱投了进去。
然而从此噩梦开始上演。她没有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陷入所谓的“传.销”组织,难以脱身。而此时她那个所谓的不太熟的朋友,却再也不露面了。她像是进了监狱一样,被洗脑,被监视,甚至被殴打。她后悔自己当初怎么昏了头,竟然相信天上会掉馅饼,相信广州遍地黄金……在那里,没有人可以信任,她只有自己救自己。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她趁监视她的人不注意,从“握手楼”(南方一些楼房间距非常窄,几乎可以站在两楼窗前握手)的这边,搭了木板走到了另一边,逃出了虎口。
流浪,流浪,徒步走过一个个大街小巷。她向路人乞讨,但是遍地“鸟语”(粤语)的地方,谁会理会她这个讲着一口普通话的人!但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一个同样说着普通话的中年男人给了她10元钱。她接过这10元钱,流下了眼泪。她请这位男子留下姓名,说以后会加倍还钱给他。但他拒绝了。她花了8元钱买了面包和水,兜里留了2元。
她来到一家网吧,求老板把她留下,她说自己大学学的是计算机,可以给他做网管。老板不知出于同情还是其他,犹豫之后还是同意了,一个月300元,管吃住。300元,在广州实在是太微不足道。想当初,在银行时,她的月薪是3000+,在内地的城市里,按照当时的房价,可以买五个平方。可是……她没有资本讨价还价。于是,她忍耐着,在乌烟瘴气的网吧里,老老实实地呆了四个月!
四个月后,她拿着1200元,买了一张车票,不是回家乡,而是向着深圳,这个全中国薪水最高,治安也最让人不放心的城市。因为她觉得,自己既然已经出门,就不能再回头,特别是不能两手空空、一身疲惫地回去!她还想,在传.销组织中那样艰苦绝望的日子都熬过来了,以后的日子绝对不会比这个更差。她就这样义无反顾地去了。
广州如此,深圳也并会不友好到哪儿去。但是她的心理已经成长了。一次次求职,一次次被拒绝,一次次她无奈地笑一笑,继续求职。1200元钱除去路费,除去盒饭,水钱,除去最便宜的旅馆住宿,几天之后,已经所剩无几。
南方的天气如同魔鬼一样善变,但她已经习惯了。街头阳光太娇艳的时候,她会进入银行享受一下空调。看着收银员修长白皙的手指翻飞,她就为自己感到悲哀。低下头看看自己的双手,她苦笑了一下。曾几何时,她的手也是那样的修长而白皙。
夜色渐起,华灯初上,热风吹起满街道的丽人裙。多么美丽的城市,多么美丽的人间。她有那么一瞬,竟然脑海中浮现了海子的诗“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她的眼睛湿润了。一个女子,弱女子,要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倔强地生存——知道吗,曾经,有一个念头在脑海浮现——干脆……不,她不能。她鄙视自己那个无耻想法。那种行尸走肉不劳而获的生活,她一秒钟都活不了。天下之大,总有自己的容身之所的!
终于,她找到了一个公司接打电话的工作。由于她的勤奋能干,获得了老板的青睐。老板希望她能长期做这个工作,但她没有身份证。因为她的身份证被当时的传销组织给扣押了。在老板的热心帮助下,她和家里取得了联系,补办了身份证。从此开始,她在深圳这个城市中,慢慢生根发芽……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大大的公司,有了手下三位数的员工,有了让人羡慕嫉妒恨的钞票,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幸福的家庭,过上了当年连梦都没有梦到过的生活。
但在她的内心里,始终记得自己最落魄的时候。在广州市的街头,她向一个个陌生人求助的场景,记得那个陌生男人,递给她十块钱。
入夜,她站在深圳的最高楼平安大厦上,望着远处的星星点点,心想,不知当年的那个好心人在哪里?如果现在能找到他,自己可以把如今公司的一半资产给他,作为报答。
因为如果没有他的帮助,也许她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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