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半生的追求可能是个误会。
是北方的寒风暴雪摧残了你,把你磨砺成粗糙的样子,你曾一度这样以为。待你的步子足够大,你一路南下,寻找那个四季如春的地方。你找到了,春却没能把你留下。
气候的适宜使你不得不注意体内挥之不去的寒意的来处。当你不再需要捱过一整个寒冬,可以尽情地享受春天,它竟变成了乏味的折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舒适的酷刑。
于是,你又回到了那个下雪的村庄。
你没有必要向任何你叫得出和叫不出名字的人去解释。但是,你还是有自己的一套说辞,并且为此洋洋得意。
你皱着眉头侃侃而谈,说北方的冷蛮横直接,而你去的那个从未被雪临幸过的地方,温热中透着湿意,你总觉得有什么悄无声息地钻进你的骨头缝里,策划着一场阴谋。
无论你描述的多么诡谲,听的人都轻而易举的发现,你的说辞跟别人没什么不一样。你懒得解释,坐在炉火旁回忆着那几个没有雪的年头。
每到十一月份,你的身体已经做好了被摧残的准备。它应该被层层棉花布料包裹,然后任冷冽的冬风割破盔甲,贴上皮肤,与你血液里渗出来的寒意汇合,那一瞬间你才觉得舒坦,大义凛然像烈士一样。
然而,十一月来了,它跟十月,九月没有任何不同。你早知道这局面。但是身体有它自己的性子。你一向不信任你的身子,总是跟他背道而驰。你无论如何没法说服他留在那个不下雪的村庄。
祖辈曾告诫你,舒适是一种罪过,精致是另一种。他们世世代代守着这片土地,用雪水擦洗身子。在身上烙下野蛮的印记。你想用温度融化这些印记。结果它们愈发凸显。
听说那些离开了的都回来了,他们要么疯疯癫癫,要么不言不语。你知道你没疯,你从前也不说话。
当你长时间拥有一样东西的时候很难理解它存在的意义。你看着那些没有经历风雪摧残的土地照样长出庄稼,被饿死的生命并不是因为没有瑞雪赵丰年。儿时觉得不可侵犯的训诫逐渐失去了神圣的光环。
你破了规矩,也没人能真正地给你定罪,但他们看你的眼神像看一个罪犯。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行,不知道它的意义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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