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男生小的时候也许都有过参军的想法吧,可能是因为那一身帅气的军装,或者,是因为向往绿色的军营。军人们整齐划一的动作,气壮山河的口号,让人既觉得震撼,又觉得自豪。
我的外公,曾经是一名军人。这些日子我时常想起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频繁。
小的时候我只知道外公曾经当过兵,但具体经历了什么战役以及他的军营生活我几乎一点都不了解。他也几乎从未向我提起过。外公年纪大了,加上在枪林弹雨中拼过命,听力不太好,交流起来颇有困难,所以我也没怎么问过他,而且那时候年纪尚小,也没有想过去了解那些事情。我只知道外公有伤残抚恤金,可是外公身体明明很硬朗,看起来比同龄的老年人还要精神抖擞一些,所以我也没有想过为什么会有补助。
大概是在去年的时候,外公病重,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外公的兵役证放在了桌子上,我才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原来,外公曾经参加过抗美援朝的战役,在战争中被炸掉了半个脚板,身上有两处被炮弹的弹片击中,后来伤口虽然痊愈却还是留下了两个深坑。这么多年我从未看出外公走路有什么异样,可是想到外公曾经受过的伤,心里就会不自觉地紧一下。
兵役证的服役经历表格中有两栏,第一栏的日期对应着抗美援朝的时间,第二栏的日期,应该就是受伤后转到了其他部队的那几年吧。今天和外婆开视频,问到此事,外婆对外公的军营生活也不记得太多了。她说外公在战争中受伤后,转到了其他部队,负责修理作战机器等等,复员后就回了家。
外公在附近的村子里很有名气。
听外婆说当年附近的飞机场停了一架飞机,因为出了故障无法起飞,找来了很多人都束手无策,外公去了之后,三下五除二就把飞机修好了,然后飞机就正常飞了起来。之后这件事就被传开了。后来要开掘白马河(一条河道),外公负责去维修所用的机器,还收了几个徒弟。小时候就觉得外公非常受人敬重,原来他还有过这样光辉的历史。这些事情,我以前从不知道,如果今天不问的话,大概我永远也不会知道。
印象中的外公在生活上是个井井有条的人,大概是部队生活带给他的影响。那么多年过去了,现在想来,他的一举一动中仍然有军人的气质。虽然老了,虽然话变少了,但性子却没怎么改变,一如当年的执拗。
外公是很疼我的,虽然见面的机会并不太多。印象中的军人总是给人一种严肃和庄重的感觉,但在亲情面前,军人也有他最柔软的一面。小时候就想长大了赚钱了一定要好好孝顺外公,可是,我却再也不会有机会了。每次想到这,都会觉得非常遗憾。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人生中最不幸的事了吧。因为无论怎样,都再也没有可能了。
在战火和硝烟里九死一生,而后也过得十分清贫。一生没有享受过什么福分,中国在强大啊,社会在进步,而外公,却再也看不到了。去年夏天的时候,外公的病已经非常严重了,医生说根本无法医治。病重后外公的喉咙不断发炎,根本无法进食,只能通过输液来缓解炎症。那时候,外公已经骨瘦如柴了,再也没有了当年的硬朗,妈妈扶外公起来给他喂饭,那一刻,感觉外公单薄得像一张脆弱的纸片,再也经不起一点点的风吹了。
外公去世后,我常常会想起他,却从未在梦中梦见过他。有时候会感觉他还在,好像从未离开一样,可是下一秒却惊觉,他再也不会坐在藤椅上,当我去看望他的时候,唤我一声乳名了。
每次想到外公,脑海中出现的场景都是在门前的小河边上,外公穿着虽然有些旧却未曾泛黄的白色短袖,拿着斧头砍柴,随着一声脆响,干柴裂成两半。那斧头挥动着卷起了夏天的风,那时候我幼稚地以为外公会永远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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