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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
转眼1978年的春节快到了，兔子跟主任商量，这次回上海过完春节后，想到医院去做耳朵手术，以前因为工作忙请不出假。主任一口答应，说你去做好了，医药费报销没有问题。兔子感谢再三。
兔子二只耳朵都得过中耳炎，在小学里夏天游泳后没有把耳朵里水吸干，先是急性中耳炎，到汾阳路五官科医院不知跑了多少趟。医生是见怪不怪，每次开药都是双氧水加滴耳油，很长时间都没有痊愈，耽误了病情。结果右耳穿孔流脓后总算鼓膜自行修补好了，但听力受损，而左耳却因为长期流脓造成鼓膜缺损丧失了听力。左耳平时因为没有鼓膜这道屏障，经常会感染流脓发高烧。
兔子在报刊上看到虹口区中心医院五官科能做鼓膜修补术，心想这倒不错，还能把鼓膜补好，听力不就恢复了吗。于是利用探亲假机会，去做这个手术。
春节后，兔子来到虹口区中心医院五官科，要求做鼓膜修补。主治女医生介绍了情况，说我们这个手术其实不是鼓膜修补，原来的鼓膜早已没有用了，现在手术是要清理中耳已经损坏和增生的组织，然后在耳朵上方的头皮下面取块薄膜，放在原来鼓膜的位置，通俗讲就是重新做扇门，防止脏物跑到中耳里，因为中耳反复流脓会引发胆脂瘤。至于听力是恢复不了的，因为3块小听骨已经烂坏要清除掉的。
兔子听后劲头减少一大半，右耳是受过损伤的鼓膜，听力已经大打折扣，本来指望左耳能恢复点听力，看来是奢望。再想想，做了这个手术后可以不再发炎流脓已经很好了，原来在供销社时中耳发炎会同时发高热，只能靠青霉素和链霉素一起打才能压下去。后来知道链霉素会造成神经性耳聋，右耳的听力雪上加霜。
兔子决定做手术后，医生开了住院单，第二天住进了病房。
兔子的床位是进门左边第一床，透视，验血，量体温，买饭票，看到病房里一个个都是头缠纱布的病人，兔子心想自己开刀后也是这摸样。
这时，从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37床在哪里？37床的人呢？”接着一个阿姨搀着一个盲人从门口进来，阿姨扶着盲人在兔子床边慢慢坐下，兔子才意识到37床就是自己。
盲人25岁左右，微胖，笑嘻嘻的说：“你就是新来的37床啊，贵姓？要做什么手术啊？原来的37床也是耳朵开刀，前二天出院了。我姓吴，叫我小吴好了。这里是五官科病房，隔壁是眼科病房，我都熟。我们来打牌好吗？你会打80分吗？那好，32床，28床，过来，我们来陪37床打80分。”
说罢，从裤袋里掏出2付牌来，往床中间一放，说：“37床，我打牌比较慢，交关抱歉。所以摸牌的时候报牌的时候大家慢一点。”
兔子疑惑地望着小吴，想大概会来个人帮他打。几圈牌摸下来，兔子发现每张牌的角上有针刺的痕迹，再看小吴，每摸张牌，用拇指食指稍稍捻几下后，便把牌归类插入左手中。接着，庄家丢完底牌，轮流出牌，兔子三人每出一张牌都要报一声，小吴是听完三家报牌后，再在自己的牌里取出要出的牌，速度是慢一点，但他打出的牌都是对的。
兔子惊叹不已，小吴要把自己的牌全部摸对记住，才能不打错牌，太神了。（后来知道，小吴不是先天的盲人，小时候他的视力很好。他从小喜欢足球，进入中学后，成为校足球队队员。在一次训练中，球击中眼球，左眼受伤，到医院治疗，不料治成医疗事故，导致双目失明。所以现在医院在养他。）
小吴之所以要和新来的病友交个朋友，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喜欢出去看电影，要新来还没有开刀的病友陪他去。病友住进院后是不能随便出去的，而小吴可以随便出去但要有人陪着他，这样病友和小吴都能出去活动了。
这天小吴来找兔子陪他去看电影，是部外国片。小吴听声音没有问题，但银幕上的画面是要兔子来现场讲解的，这电影让兔子看的兴趣索然，好在后来小吴没有再找兔子去看电影。
（到了1988年，小吴踏进股市，凭着出色的记忆力和敏感性，成为上海第一代炒股大户之一。）
一星期后，医生通知兔子第二天开刀。
躺在手术台上，兔子心里一点也不紧张，大概是刚才吃下去的药片起作用的缘故吧。
手术是局部麻醉，一块有个圆窟窿的手术布盖在兔子耳朵上面。兔子听到耳朵上面的剪刀在响，接着感觉有水从耳朵流向脸颊，兔子知道自己的耳道已经被划开了，不知道以后自己的耳朵会不会破相啊。
让兔子想不到的是医生动用了锤子和凿子，而且用很大的劲，当兔子的耳朵是岩洞啊。医生不管兔子怕不怕，一下连一下，声声震脑。兔子觉得敲凿了好长时间，心想这不像是在血肉之躯上做手术，而是在石雕啊，有那么多骨头可以凿掉吗？脑子都被震昏了。
手术进行了好长时间，兔子紧握双拳，手心全是汗，全身衣服也湿透了，实在忍不住，说有点痛，医生赶快叫麻醉师再打一针。再过一会，总算不敲了，只感觉手术器械在耳朵里进进出出，吸血纱布换了又换。
手术时间长得让兔子失去了时间概念，只盼望不要再敲了，不要再剪了。
最后终于听到主刀医生说：“好了，好了，37床，你现在感觉痛吗？”兔子又痛又累懒得回答，只知道外耳在缝针，塞纱布，然后一道道纱布把耳朵脑袋裹起来，昏昏沉沉被送回了病房。
小吴早已等在兔子床边，说：“37床，你回来啦，你手术那么长时间啊，足足4个小时啊。”兔子只得说：“谢谢你啊，我也不知道这手术是怎么做的。”
接下来连打三天消炎针，再吃消炎药，等伤口消肿。
过了半个月，裹脑袋的纱布拿掉了，再过几天，耳朵里的纱布也拿掉了，听力一点也没有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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