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暮的食堂里,由千万人声堆澜顷作的海涛,正汹涌地鼓噪着,欲颓的红日在门外移转着,山丘与门牖各自吐哺着流转的阳光,最终把那些光热敛纳进霜飔的麓谷,在群山回唱间乍然消散——那些音符睡去了,风声与雨声也间歇着,夜的枕褥铺开来——还是绵凉的睡泪津湿的样子,喧嚣慢慢远去,攒动的衣履也向着冷晖的大门处泄去,人的大海,分散而开始在寝楼或教室沤起小股的洪流,而食堂沉寂下去了,唯一的一两滴水,也陆续走出,投入喧闹着的人海的尾澜。那最后一两滴水流出的队伍里,有一个男孩。
那是一个多么平凡的校园的十月,他乍觉得,新凉的湁潗泌出叶露,残蝉不响,蝙蝠未飞,湿哒哒的路墩与青砖,也歇不住几个散步的行人,花坛中的灌草初茂,像是他额前短短的刘海。
他不知道垂露是在什么样的季候,也大概就是在这样的时分了吧。
他记起昨日晨间的寝楼上,还留有很重的雾,梦寐里,仿佛也依稀混淆着草根吸水的嚅响。而次日又是一朝新芬的雨,尽管那样似呻吟,似哭泣,春风还徘徊在海外,但也欣欣那纷扬的绸缕,早做那回春的颂舞。尽管,末起的薄凉仅仅在霜前,催发的稚芽还在枯丛之间。尽管,天上的星光依旧寥戾,月亮也多添几丝寒气,但毕竟这骤霖,给冷漠而肃杀的日子些许安慰了。
他看见,水汪汪的地面上,映出的只是灰蒙蒙的天宇,而照不清一线线雨丝的身影,男孩子们跑路,便将裤管卷高了,从一处处奔逐过来,在一阵阵踩水声过后,总会有一些人溅湿了打卷的裤结,水洼被踩浅了,一会儿又会被乱雨填满。每打一遍课铃,这奔逐的嬉笑,便有一回。
——在一张张伞盖底下,许多抱着肩的女孩子们,喧笑着,伴着那些奔波的踏水声,人的海便又翻腾。每打一遍课铃,这喧腾便也有一回。
每次,那男孩总是那个人潮末尾孤零零的泡沫。
他说他想念海…
以前读史铁生的《病隙随笔》,喜欢一句话——
“人不仅是被抛到这个世界上来的,而且是一个个被分开着抛来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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