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妖·车油子

作者: 镇魂歌 | 来源:发表于2017-10-16 15:54 被阅读0次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头一个,说的就是车把势。那下九流都算不上。

    “别人拼演技,你倒好,拼命!瞧给我车撞的!”车本善看看他的货车,坑洼的分不出新旧伤。姑娘摔在一旁的,手上蹭出几道血痕。忍痛支起身,再想挪动腿,却疼的哼出声,身旁的单车稀里哗啦的乱响。

    深冬里的寒风在街上打旋,天上铁灰色的茫成一片,冷的站不住人。车本善双手叉在袖管里,没有去搀的意思。姑娘看过满是凹痕的小货车后,惊诧的抬起头:“啊!对不起,大哥...我的腿..动不了...。”

    车本善打量起姑娘,女孩二十出头,冻的脸色苍白,人略有土气,但模样是好的。

    “你手不是还能动吗?推开车,不就站起来了?”车本善叼着烟,手依旧叉着。

    姑娘试着去推车,可一碰上腿就疼的身子跟着抽搐。这时交警从车前绕过来,看见站着不动的车本善先是一愣。愣过后就去搀那姑娘,姑娘直喊腿疼。

    车本善看见交警,双手离开袖管掏出烟递过去:“警察大哥,她是个‘碰瓷’的,我车停着没动,是她撞上来的,您可都是看见的。”

    车本善,浑称‘车油子’。四十挂零,样貌平平,文化不高。有辆开了七八年的小货车,碰的四处破烂像是捡来的,平时接些搬家送货的生意,收入不多,够过个日子。

    家里有位老母亲,老太太除了不能蹿梁跃脊,身体棒的不劳人惦记,她对车本善期望不高,只盼儿子早日成个家。而车本善除了心地还算善良、身无大病外,实在找不出可圈点的地方。所幸,经人介绍的对象倒还不嫌他,接触过小半年,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当口。

    今天,本要一早儿去家俱市场等活儿。可刚出门,路边买包烟的功夫,便有个姑娘骑着单车结结实实的撞上他那辆破车。‘砰’的一声响过,人一歪甩在地上。更不巧的,不远处还有几名警察正调理信号灯,不偏不倚的瞧个正着。

    “甭套近乎,看着我都该叫你大哥。”

    “那也成”车本善有着中年危机,却没有中年人的稳重。

    “别贫,驾照、行驶本。”交警索要着证件,递过来的烟自然没去理会。

    车本善把烟别在耳上,取出车本给交警,嘴上没闲着:“我就在那儿点颗烟,眼看她骑车撞过来‘碰瓷’。您看,车门上的漆都掉了。”

    交警没搭理他,蹲下询问姑娘姓名。姑娘叫陆媛媛,正在念研究生,说着在地上拽过书包掏出学生证。交警试着碰了碰陆媛媛的腿,疼的她银牙碎咬。

    交警站起身向车本善道:“你也不看看你那车,你哪怕车窗上画个奔驰的标,再说人家‘碰瓷’也成!得了,先送人家去医院吧!拍个片子看看是不是骨折。”

    “别!您等会儿!话说清楚喽!凭什么我给她送医院?是她撞上我的!您怎么还帮她讹我呀?”

    “你开车,她骑车,她是弱势群体,法规保护弱势群体。你的车停在非停车区,她撞上来,你就有责任,明白吗?别废话,天这么冷,过来先把人抬车上。”交警说话就要伸手。

    车本善反而撤了一步:“弱势群体?我也是弱势群体!我一个拉货的司机,起早贪黑的赚不了几个钱!我不弱谁弱?你别光保护她,也保护保护我呀!小红帽摔一跤,不一定就是大灰狼下的绊儿,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想把车拖交通队,是吗?去把车门打开。”交警扣住对讲机吓唬车本善。车本善一脸委屈,但也只能依言打开副驾的门:“我..我就是去买包烟,也没走远...。”

    交警叫陆媛媛忍着疼,等车本善过来,两人抬她放到车上。接着又扣下车本善的身份证,叫他拿着医院结款单到交通队来换。车本善不住的央求,交警没再废话,翻开驾驶本就要开罚单,车本善愣了:“您这是干嘛?这不都给放车上了吗?”

    “非停车区驾驶员不得离开驾驶室,刚才见你去路边,没搭理你...。”

    “别,别,您别开单子,挣点钱全交你们了,您给我省点吧,我保证带她去医院还不成吗?”

    交警合上车本递回去,又到陆媛媛身边叮嘱一番。

    车本善丧着脸嘴里嘟囔:“不是说有困难找民警吗?”

    “看好喽!我是交警!”

    车本善没话再说,装上撞瓢的单车,带着姑娘到医院。租架轮椅,挂号、拍片子、抽血、化验,全程陪着。医院也没饶他,整整的‘一日游’,只差男科没去。中午,车本善买来盒饭。陆媛媛话不多,车本善却不停闲的胡掰扯。说自己也是弱势群体!家里还有老母供养!主顾们又有多心黑!他那点苦水就倒不完,周围三尺之内,坐不下人。说的陆媛媛很不好意思:“大哥,我那时头一晕。就..我..我...。”

    “打住!既然带你来医院就会管你。看你这腿,八成还真是骨折。不过话说回来,你是自己撞上的,这医药费本该你出。既然咱俩有缘分见着,我吃点亏,咱们一人一半。”

    “大哥,我现在真没那么多钱。”陆媛媛一脸窘困,眼里像含着泪,水汪汪的看着车本善。车本善从未被女人这样看过,本来排着队要说的话全卡在嗓子眼儿,深吸口气:“那..我先垫着。”

    下午x片出来,果然骨折,还有些别的化验单当天出不来。车本善咬牙买下轮椅,又拿了一副拐,一路碎念着倒霉将陆媛媛送回宿舍。

    到了宿舍楼下,陆媛媛留下车本善的联系方式:“大哥...你...。”

    “怕撞得生活不能自理?我叫车本善,本来就善,不会跑的。”

    “不是,我不是那意思。我想说我的...单车...”姑娘面色羞怯的垂下头。

    车本善看看小货车上被撞得七扭八歪的单车,气就不打一处来:“放心,我回去就给你修,再给焊上一铁壳,以后骑着跟开坦克一样,上街都能接受检阅。成了吧?”

    “对不起,我真没想到会给你添这么大麻烦...。”

    “得了,姑奶奶,赶紧回去歇着吧!我这一天一分钱没挣着,还往里搭几千。我还有事要办,等报告出来,我会替你取!你回吧。”车本善挥别了陆媛媛,直奔电影院,他的未婚妻肖莺正在那里等他。

    肖莺,三十五,独自带个女儿。人略胖但不难看,性情也好,一看就是过日子的人。车本善想不通这么好的女人,她前夫为何会要离婚。每每想起肖莺,他都乐的嘴茬子撅起来,不抽上十几个嘴巴醒不过来。

    电影院里两人碰上面,车本善心中欢喜的扫去心头的烦恼,笑着问肖莺要不要看电影吃些什么零食,自己好去买。肖莺不愿乱花钱,只说是看场电影就好。

    肖莺的话贴着车本善的心贴着车本善的肉,令他甜懵的看过半场电影没有胡咧咧。可到了后半场,嘴就又不老实起来。从故事情节到人物情感,没完没了的打卦。好端端的一部爱情片被他拆成了恐怖片,前后排的人受不了他,送来桶爆米花让他消停。出了电影院,车本善也意识自己话多,解释说全是一人开车憋的,请肖莺别嫌弃。

    “我前夫几天都不跟我说一句,有你说说话,不闷。”

    谈恋爱,车本善四十多年头一遭。没经验,没技术,没资本,但好在这种事只要弯刀对上瓢,茬口密实就好。

    人生中迟来的甜蜜让他这颗老树开了嫩芽,而且,好事还是一桩接一桩。在返回的路上,肖莺给车本善介绍起一份差事,她朋友的朋友在家慈善机构做理事,要把收来的物资运到库房,每周三次,工费和油费都很公道。

    车开到肖莺住处停下,车本善取出几张房产宣传单,单页上的户型被他标着优劣:“我想有时间一起去转转。你有孩子我有妈,咱要走到一起,我那套房太小,应该换间大的。”

    肖莺接过宣传单来看:“买房?这要不少钱吧!其实挤一挤也可以。”

    “孩子说话就长大,要有自己的屋,再说我妈描眉画眼的跳个广场舞,说不定是想给我找个爹,一老一小搁一起,回头再把孩子教坏了!钱,我手里的差不多够首付,后面的,再想招挣!”

    “你这嘴啊!”肖莺看着宣传单,笑着也一道憧憬起未来。

    “是,我这嘴是糙点儿,以后日子可能过得也糙点儿,要你跟着受委屈了。”

    “没什么好委屈的,像我这种...也不指望图什么...只要人心好,老实本份...。”肖莺接着又去夸车本善嘴贫不闷的好,然而在车本善听着肖莺的话却不自觉的想到了陆媛媛,一时走了神。待肖莺发现时,以为是车本善不信她的话:“怎么?你不信?”

    车本善缓过神来:“没有,第一次听人说喜欢我话痨,有点蒙。”

    “其实,话说回来,还是你人心里善良,人也踏实。”

    “你看出来了?”车本善喜形于色的看向肖莺。

    “当然,你长得就让人觉得踏实。”

    车本善听着不知是喜是忧,送走肖莺,回到住处打算去修那辆自行车,可撞得太惨,只好第二天取了化验报告,又买辆新车送过去。

    陆媛媛有些发烧,硬撑着下楼来见车本善。见推来辆新车很是不好意思,忙说着推辞的话。车本善摆摆手,说原来那辆车都被撞瓢了,修比买贵。既然买了就收下,只是话说出去的有些酸。

    接着两人闲聊起来,这才知道陆媛媛是来自小镇上的学生,下面还有几个弟弟妹妹。车本善看着陆媛媛的脸色不对,问起她怎么回事。陆媛媛只说没有睡好,除了骨折,还有几处搓破皮的地方,疼的睡不安稳。车本善边听边点着头,管住自己那张嘴,没说俏皮话。

    眼看到了中午,陆媛媛要请他吃饭,他欣然答应,推着轮椅进了食堂。陆媛媛向食堂胖阿姨打着招呼,说比平时多要一份两荤一素的套餐,竟惊的玻璃窗后的胖女人打量她半天。

    车本善帮她取餐,见陆媛媛自己点的菜极其简单,心里翻着个儿,拿不准是否有意在哭穷,想把医药费的事抹过去,一顿饭吃的他心里七上八下。待把她送回宿舍,又翻回食堂找那胖女人,问起坐轮椅的姑娘平日里是否真是如此拮据。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车本善愣了愣,接着摇着头离开了学校,这一刻,心里倒有些酸了。

    到了周末,车本善带着肖莺和她女儿在几处楼盘里看房。虽然偏远,周边配套设施也未跟上,但价格还算是他跳跳脚够的上的。他挽着肖莺,抱着孩子,被从未有过的幸福拿捏着,拿的他筋骨松软,拿的他心花怒放。而且未婚妻肖莺介绍的新差事也着实不赖,让车本善多了份稳定的进项。

    慈善机构的赵理事,人斯文,对他也客气。他虽然只负责运货,但平日里在家俱市场也帮着运货搬货,于是在这里也伸手装车卸车。几次下来,赵理事对他印象极好,又介绍了几个用车的主顾。

    日子一天天打着滚地向前赶,转眼临近年根,雪一层层的盖在大街小巷。车本善和肖莺也选好心仪的房子,打算年前定下,年后登记领证,过上有家的日子。然而就在对未来生活的描摹还未圆满之际,一通医院的电话搅乱他的憧憬。

    医院通知车本善,陆媛媛的化验报告搞错了。其实大部分化验,在陆媛媛去医院的当天就知道了结果,只是当天医生听陆媛媛说是因头晕才撞得车,验血报告里又有异常,才多查上几项。

    车本善本想在电话里问清是否严重,如果没大事,他懒得再去医院。可院方却坚持要他来,会有医生跟他解释。

    “你和病人是什么关系?”值班的医生换过一位,正皱着眉看着陆媛媛化验单上的各项指标。

    “您就当纸上那人是我妈,有什么您直说。”

    “你妈今年才25?”

    “后的。”

    医生皱着眉改去看车本善:“那我跟你说,病人极可能患有中型‘地中海贫血症’!需要...”

    “什么海?我听过黄海、南海和青海,地中海搁哪儿?怎么看病还看出海来了?”

    “这是种遗传性疾病,当然,只是怀疑,要确诊还要做更详尽的检查。”

    “就是还要再花钱,是吧?你们这买卖好,一进门抽几管血不说,还变着法收钱。跟我说是检查报告搞错了,我看就是在拉回头客。”

    医生听着车本善的奚落,脸色沉下来:“做不做检查是你们的事,我只是通报一下情况。这病可轻可重,情况轻的多补充营养就好。但严重了不及时治疗,是会引发其它疾病的。”

    “您稍等,我就问两件事。一,这是绝症吗?二,这个病是撞车撞出来的吗?”

    “当然不是绝症,这是遗传病,怎么可能会被撞出来?”医生被问的糊涂。

    “那就成了”车本善说着从医生手中抽过单子,转身要走。临出门前,医生补上一句:“但如果有外伤感染,就会由轻转重,先从发烧开始到逐渐的头晕,丧失生活机能。医院是看陆媛媛的病例上最近有骨折,叫你来本想问问有没有擦伤和发烧症状。既然你们不愿做检查。那家属要多观察,这病严重了就有生命危险。尤其是不能感染,明白吗?”

    车本善听着医生的话,想起见陆媛媛时的样子,停下脚心下迟疑。转过身又看了看医生张望来的脸,话舔着嘴唇,将要钻出来的时候,又被生生的拽回到肚子里。他离了医院,一屁股窝进那辆四处漏风的破车,手上攥着化验单,心里不禁打起鼓。陆媛媛的症状与医生说的都对应上,有没有病,他拿不准。该不该向她说,他也拿不准。若按交警的话说,那场交通事故是自己的责任。那事故引起感染再惹来的病,是否也算自己的?

    车本善想的心上发紧,慌的忙劝自己,想着可能医生故意说的严重,是拉生意的手段。何况还不能确诊,或许陆媛媛就不是这病。即便是头晕,也可能是一般的贫血。再或者就算真有这病,也是家族遗传,应该与自己没关系。

    劝慰一番,心里缓解了些,但手上的化验单他决定先暂且按住。然而医生的话,却像一根刺梗在心口。扎了他两天后,车本善还是提上些补品,趁着学校放假前来看望陆媛媛。

    陆媛媛脸色不好,嘴唇乌青浮着一层白,比之先前见时又差了些。

    “医药费还欠着您,怎么好意思让您再破费!不过我论文的稿费最近会下来,发下来就还您。”

    “那事先不说,你腿怎么样?”车本善推着陆媛媛在白皑皑的校园里转,雪后天蓝日暖,晒得人很舒服。

    “不怎么疼了,等我腿好了,您把这轮椅拿回去,还能卖些钱。”

    车本善听着姑娘的话,没去接:“除了骨折外,你搓破皮的地方现在好了吗?”

    “嗯,好了吧!”

    “什么叫好了吧,好了就是好了,没好就是没好!”

    “嗯,后来好像感染了,去校医务室打了几针,恢复的有点慢,但已经见好了。”

    车本善心中咯噔的似遭了重击,听后沉默一阵另问:“头晕不?”

    “有点,不过我总是头晕的,也习惯了,可能是最近赶论文没睡好吧,怎么了?”

    车本善停了步:“晕?晕还念书,书什么时候念不是念?再说,你吃的全是馒头豆芽,那能有什么营养!再看你身无四两肉,腰没我脚腕子粗,这怎么成?”

    陆媛媛听后笑了。

    “你笑什么,我这跟你说正经的呢!”

    陆媛媛止住笑:“车大哥,我觉得这次见您有些不一样,感觉您说话没那么...特别了!”

    车本善打了个哈哈没有接话,又问起陆媛媛毕业后的打算,陆媛媛学的是法律,说是想今后能去家律师事务所,在大城市中站下脚。车本善听后劝她还要多练练嘴皮子,不能还不如个拉车的,陆媛媛边听边点着头。

    校园里转过一圈,车本善叮嘱多加休息,约定几天后会接陆媛媛去长途车站。临走前,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姑娘,人质朴的灿烂。本想将医生的话转述给她,但又拿不准主意。料想陆媛媛不该是讹人的那种人,可又一想,如今世事难料谁又能保的准谁呢!话在嘴边,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见过陆媛媛之后的日子里,那张被扣住的化验单像是粘在车本善心上,怎么撕扯都撕不干净。忐忑间,整个人话少了许多。肖莺察觉出异样,问起原因,车本善只借口说老娘在广场上相中个老头,自己又要开口叫爹,心里别扭。肖莺无奈笑笑,继续挑选着来年装修房子用的壁纸窗帘,不去理他。

    到了学校放假那天,车本善接上陆媛媛送去长途车站。到了车站,陆媛媛递上信封:“车大哥,我妈说过年不能欠钱。我论文的钱下来了,只是不太多,这里先给您一部分。等来年回来再还您。好吗?”

    “行了,钱你自己拿着!赶紧进站吧,到里面叫司机师傅推你一把。”车本善把递过来的信封推回去。

    “不是说好了一人一半吗?”陆媛媛依旧举着信封。

    车本善皱起眉就是不收,又被姑娘让过几次后,他瞪起眼:“快过年了别让我数落你,就当压岁钱!赶紧走,别误了车!”不等陆媛媛说话,直接推起轮椅进了车站。到了候车区转身就走,陆媛媛没有办法,只能望着车本善的背影高声道谢。

    然而车本善还未走出大厅,就听身后突然熙攘起来,他好奇的转身去看。见人群围在一处,再仔细望,缝隙间竟见着横躺的轮椅,轮椅的轮子还在悬空打着转。

    车本善惊得冲过去扒开人群,果然是陆媛媛晕倒在地上,周围没人敢去扶她。车本善忙蹲下身拍拍脸唤她,又去掐人中。折腾十来分钟,陆媛媛才慢慢转醒。陆媛媛勉力撑起身满脸愧色的说是刚刚又晕过去,现在已经没事,叫车本善不必担心,自己可以走了。

    车本善并不依她,拉着她去医院检查。陆媛媛不理解只是贫血,为何要大费周章。年根里一票难求,误了车不说,还要再去医院花钱。车本善不说原因,黑着脸叫她听话,凭多年在拉车界的人脈,保她误不了回家过年。

    几天后,检查结果下来,不出所料正是‘地中海贫血症’,已濒临中型转向重型的边缘。车本善问过治疗费用,那是一笔不菲的数额,放在陆媛媛身上,肯定是负担不起的。

    车本善最担心的状况,如今摆在面前,他结结实实的懵了。平日里能说会道的他安静了,怀里揣着确诊证明像是揣把锥子,扎的他晃神,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肖莺一边给新做的被罩缝边,一边问他哪里不舒服。他只说年底赵理事那边捐赠的物资多,忙的累的。肖莺放下手上的针线,给他揉肩。说是既然有正事忙,自己会去取房产合同,先把合同拿回来好好看看,赶在小年夜前把合同签了。车本善有一搭无一搭的答着话,心思却跑到赵理事身上。

    第二天,他找到赵理事,掏出诊断书,将事情的始末一一讲起,接着把能说的好话说尽,恳请组织能批给陆媛媛的援助,可这却令赵理事犯了难。

    赵理事带周本善来到会议室,打开投影机。将等待援助的名单放给他看,名单上的每个人,每个家庭,都有着说不尽的故事。一个比一个可怜,一家又比一家难过。赵理事停了放映机,

    拍拍车本善的肩,取来申请表:“你也看见了,排队等援助的人还很多,我们不是别的慈善组织,必须要走程序。既然那女孩是遗传病,你也别太自责,你要有能力帮她就帮一把,至少应该让她知道自己的状况,是吧?来,先填个表!”

    车本善接过申请表,看看编号,已经排到后年。

    本到了不惑之年的车本善,这一刻迷惑了。总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今,满投影可怜的名单尽在眼前,那他们的可恨之处却又在哪里?

    小年这天,医院最后一天办理住院申请。陆媛媛也实在等不下,给车善本打来电话要回家。刚挂断陆媛媛的电话,肖莺又打进来,叫他到售楼处交首付,明天售楼处也会放假。

    一宿未眠的车本善叹着气。房产合同摆在茶几一侧,中间放着银行卡,另一边是陆媛媛的诊断书。突然,他想到小时听的一个故事。

    从前有个叫布里丹的人养了一头驴子,他每天要向附近的农民买一堆草料来喂。一天,农民额外多送了一堆草料放在旁边。驴子站在两堆数量、质量和与它的距离完全相等的干草间为难坏了。它左看看,右瞅瞅,始终无法分清究竟选择哪一堆好。于是,这头驴子站在原地,犹犹豫豫,来来回回,在无所适从中活活地饿死了。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这头一样说的就是车把式..............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十三妖·车油子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npkqwt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