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这一水路,从心理感觉,比来时的路要长许多,说是要躲避台风,可台风中心并未过来,只在钓鱼岛打了个圈,便转道去日本海了。这让渔港紧张了好几个小时,机帆船半夜才起航。昭海想:若走陆路,说不定早到江海钢铁厂了。
到江海市的船上几乎没有人。有一个单身女人,坐在船舱前两排中间,怀里抱着孩子,在专注地给孩子喂奶。晓红与昭海,觉得还是坐在船舱最后的一排合适。俩人好像都累了,感觉迷迷糊糊,像习惯熬夜喝咖啡的人,没有了咖啡犯困的很。双方没有主动找对方交谈。船离海岸远了,天已经漆黑。台风过后,海湾水域慢慢平静,能看到红色的灯塔,在夜幕的星辰下闪烁。
离开小村后,昭海感觉晓虹又变得沉默了。
昭海挣扎着好像并不让自己入睡,想:如同昨天在村里,他继续着别人的迷茫,默认扮演隔壁王奶奶家的侄子,那不存在人的替身。没有这段遭遇,他与晓红就不会有今天的行程。
昭海感觉,就像一个警官押着犯人投案,而所去的地方,可能是晓红内心根本不想去的。
夜的空间到来,晓红的思索停止,理性消失,熟睡时,又如同归乡的行程,她侧身靠倒在昭海肩上。迷糊中的昭海,还能听到机帆船的马达声,还能看到船入江湾后,两岸星点的灯火。
昭海低垂头,模糊看到晓红起伏呼吸的胸部,他真想去轻轻的抚摸,但他终于克制住行为。
当曙光印在东方天际之时,透过一扇扇小木窗,船舱狭窄的空间,也充满自然的柔光。晓红感觉昨夜一觉竟比回乡时踏实许多,她从睡梦中发现头还是倒在昭海肩上。若是这样靠上一夜,晓红觉得,昭海一定肩周很酸,也睡得不好。晓红一下脸红了,理了理长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道:“我在里面前露羞了吧?”
昭海说:“不,你很美,真的。”
一路上能有这么一个人陪着,假使它是短暂的,在昭海看来,是多么不容易,值得深深眷恋。
太阳从船的后舵方向升起,它像先屏住了呼唤,在淡青色的云层背面挣扎,然后,忽然一跃,跳到东岸河堤的上方。这时,河两岸贴着草木的雾气散去,浪花在船的甲板的侧面、还有船舵周围欢快跳跃。红色的霞光映在河道,机帆船就像从光道中驶出,向着远方的青山前行。
昭海忽然打开船舱后背板那块封得很死的推拉窗,一股强烈的霞光透射舱内。晓红也凑到窗前。俩人傻傻地看着,完全忘记生命中还有苦恼存在。
机帆船停靠了江海市码头,昭海刚下船,就看到码头售票处旁,简易停车场一辆黑色奥迪轿车,它的牌照就是昭海父亲正使用的号码,尾号后面是三个八。昭海能看见父亲的司机程军,他的眼睛完全被到港口停岸的船只吸引,每次有船停港靠岸,他本能的打开车门站起,头探出车窗,一只脚跨出车外,踮起脚尖,眺望拎包下船的乘客。忽然,昭海低头,蹲下,躲避射过来似鹰一般的目光。
晓红一下也有些紧张,问弯腰问昭海:“怎么了?”
昭海道:“鞋带松掉了。”他是不想让与晓红这层并没有明朗的关系,被其周围的人知道。
这时昭海仍蹲着,仰头露出神秘,道:“我们还是继续乘船到江海钢厂,船行的线路是沿人工开拓的一段运河游历,我们再增加一天旅游行程。今晚才再到达坐落在涟河畔的钢厂。”
晓红没有坐船游历过人工运河,她被一种新鲜感驱使,也同意了昭海这散漫的行程。
昭海让晓红去售票补办了两张船票,晓红回到码头的台阶,俩人迅速换了以柴油马达为动力的涟河游船,它比在江海航行的机帆船吃水浅。他们继续前行,尽管晓红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可她感觉思想举止完全被昭海控制住,她无法有自己的判断和思考,任凭对方摆弄。就好像几个月以前,她佯装丢了车票,寻求昭海资助一样。但现在的情形是,两个的角色慢慢倒了过来。
终于,昭海躲过父亲司机盯梢的眼睛。昭海连堤岸也没上,就在码头青石板的台阶前,换乘了涟河游船,重新开始一段启程。
自江海村民开拓了涟山水道后,涟河古道一部分狭窄的河道,也变得异常宽阔,并十分繁忙。上去下游的船只,很少看见空载。砂石、煤炭、棉粮或瓜果被船满载着,向着它们各自的码头行进。船帮部位的出水口喷吐着水柱,然后这水柱弥散成一团水雾,把阳光折射成七彩的虹光。
晓红坐在舱内,掠过河道有历史沉淀的水闸,耳旁还回响有船工悠长的号子。她不能拓展想象的空间,进入隋唐的典籍。但她凭感觉,看到热闹的河道,来往的船只。她觉得,从欲望的角度看,古人与今人生活的本质都一样,只是使用的器具不同。
一只苍鹰在河面北方的天空翱翔,它的宽长的翅膀不动,偶尔,只是翅尖的小爪子轻转一下,就在空中变换了飞翔的角度。河道西面大都保持着农耕的状态,原野是麦田和树林,而东岸是林立的工厂:有火柴盒一样的造纸厂房;有水泥厂高大的储料灌;还有规模不等的小钢铁厂,高低错落的烟囱冒着淡黄色的烟尘。高空的飞鹰好像很灵敏,遇到空间污染的墙,就及时转了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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