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记
决定写下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开了一包80g装的薯片,咔哧咔哧地吃了一半,才有勇气敲打起键盘。
我是一个习惯于化消极情绪为食欲的人,压力越大吃的越多,尤其是薯片这种又脆又不健康的零食。牙齿和薯片碰撞出的咔嚓声仿佛就是那些压力被粉碎的声音一样。考研的时候经常吃到食物堵到嗓子眼,才能稍稍安抚内心的不安。
然而我根本不觉得这些零食有什么美味,甚至在心情和状态都好的时候都不会对它们多看一眼,想到把它们吃到肚子里就油腻难耐。可是,每当焦虑、不安、羞赧、惭愧这些情绪将我淹没的时候,我便感觉自己就是一块烂肉,只配吃这些最没有营养的垃圾食品。也只有当胃被塞满的时候,心才不那么空荡荡。
薯片现在下了三分之二,不知是写字倾诉的功用还是咔咔声的效果,内心稍稍安定了些。我把薯片拿到一边,决定专注地完成这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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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最近太过闲在的缘故,让我有了时间去胡思乱想。
仔细想想,我本就是一个爱胡思乱想的人。无时无刻都在琢磨和在意的习惯,让我格外羡慕起那些可以发呆的人。然而,想的太多,学或行的太少,最后只会变成庸人自扰。突然想到,校训喊了四年的“知行合一”,内里的乾坤可能我从来就没有真正懂过。
今天刷到本科母校要给学弟学妹要办专场演唱会,点进去看到三个人,勉勉强强算作旧相识。仔细一读简介,这个保研,那个出国,还有一个考研也考得不错。突然,这一幕像极了我考研时的日子,回忆把我拉进了泥沼里,心里说不出的苦涩。
我相信,一个人是ta所有经历的总和,我的痛苦也未必会发生在你身上,所以不免要先解释解释这情绪泛滥的前因如何。
现在想来,我从小就是一个低自尊的人而不自知。我的自我肯定来源于外部的肯定。小时候,每次考完试,我几乎可以记住全班所有和我水平相当和强于我的小伙伴的分数和名次。似乎只有在自己是全班前多少名的时候,我才会认为自己是一个不错的孩子。
现在看来,这种做法未免幼稚了些。而且,长期比较下来,总是“成绩中上等”的我,似乎在自己心里给自己安上了天花板,贴了标签:我就是一个中上等表现的人。
不知道多少人在自己的内心给了自己一个标签。让那些习惯了优秀的人稍遇挫折就觉得五雷轰顶,让那些中等表现的人不敢优秀,让那些行在队伍末端的人习惯了放纵。
总之,我这个中上等的同学对于一上大学对于变成了别人眼中的“学霸”“大神”是极其不习惯的。我一直惴惴不安,觉得别人高看了我,觉得我配不上这样的人设,觉得只是碰巧,觉得真正的大神没有发力而已。随之,我便有意无意地让自己不那么优秀起来,考试考成中上等才能让自己心安理得的接受。
两年前,也就是大三下学期开始准备考研的时候,见到熟人就会跟我说“你这么学霸肯定没问题的!”那种信心和气势,好像是担保明天早上太阳肯定是从东边升起来一样。
我心里知道朋友们都是好意,想给我更多信心和鼓励而已。可若一个人打心底觉得自己不行不配的话,所有的鼓励都会变成一顶又大又沉的高帽子,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俗话说:谎话说一千遍就会变成真的,而大高帽子戴久了,也让人不由得想:是不是我真的这么厉害,只是我自己不知道呢?
我心里慢慢生出一种拧巴的情感,一方面,我内心根深蒂固的自卑让我觉得配不上别人的鼓励和称赞,甚至考上研的可能都很小;另一方面,我又认为自己其实实力超群,考不上愧对同学朋友的期望。
渐渐,保研和找工作的同学都传来了好消息:ta去了清华,ta去了阿里,等等。不由地便想:原来都是一起在学生会、一起做比赛的同学,若说各方各面我也并不比他们逊色多少,若是考不上,一来不知被别人如何看,二来自己那一点点虚荣的自尊心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越想越慌,越慌越想,精神上的折磨也逐渐反应到肉体之上:连月的感冒,首次患上咽炎,一整天一整天的头痛,整天就是拿药煨着,得以在教室里苟延残喘。考研的学习压力、身体压力,周围朋友的同侪压力,还有那些虚无缥缈的自卑感和面对他人期望的压力,时常把我推到崩溃的边缘。
我回忆起一战的日子,马上想到的不是没日没夜疯狂的学习,而是一次又一次边给家里打电话边失声痛哭。开始可能两周一次,然后一周一次,到临近考试的时候基本上每三四天就会难以克制的崩溃,一哭一两个小时,哭到手发麻眼发黑,哭到眼睛和鼻子里再也流不出一点液体。哭完,纸篓就满了,把垃圾倒了,洗把脸,再继续回到教室里看书。
现在想起那段日子,心依旧是不由得一紧,像被什么东西往肚子上压一样,一时失了智似的,不知再怎么描述下去。
终于熬着考完,可是报的专业的线一涨涨了三四十,只好整理勇气和三五伙伴一起调剂。所有人一个一个下了这艘飘摇的船,踩着线被一志愿录取的有之,因为我提供的信息被北京211院校录取的有之,找到给北京户口工作的有之,偏偏造化弄我,依旧停留在原地拿竹篮子在船舷上妄图捞上些什么来。那种心情,就像是幼儿园放学的时候,别的小朋友都早早被等在门口的家长们接走,教室里只剩下自己一个,慢慢等到天黑,就连哭闹都没有力气了一样。
最难受的日子从2017年3月31号开始,我以一名只差调剂失败,一个人坐车回到学校。六个人的寝室变成一人独享的单间。心里苦,却连个说话安慰的人都没有。无论白天或晚上,都像是晚上一样,被落下的苦涩滴在屋子里,扩散到每一个角落,让人逃都逃不及。
那时候,我好害怕出门,连从寝室到厕所的一段牙长的路都要小心翼翼,仔细找个没人的时机。我好怕碰到认识的人,好怕大家的关心让我把失败的无地自容赤裸裸地拿给别人,再在别人功成名就的光环里强装镇定得更深地无地自容下去。
我倔强的自尊,我微薄的信心本就被这一年打的细碎,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勉强粘补粘补硬着头皮继续找工作。我又是在什么准备都没有的情况下,凭着千疮百孔的肉身走上战场的,结果自然也是可想而知。
为了逃避各种情绪,我一整天一整天地坐在宿舍看综艺来麻痹自己。有一天碰巧看到一个讲自闭症的节目,让我感受到深深的恐惧,因为节目里讲的每一个状态和心情我都感觉在描述自己。没错,我害怕了。
我强行把自己推到宿舍外面拉到操场里面,让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毕业论文上,因为我总得找点什么东西证明自己。一点一点地,我的心情平复了下来,二战这两个字也自然而然地写到了日程表里。
二战,我选择了回家。我再也受不了被满屋子都是埋头苦学的人包裹的那种压抑和紧迫感,尤其是当你莫名其妙地认准别人都比你聪明比你强的时候,这种环境就更为致命。
在家的时候,我上交了手机,但偶尔还是会克制不住地翻朋友圈。这个在国外和某某名人合影,那个在某大厂工作的时候又遇到了什么新鲜事,每一条都好像又提醒着我,别的小朋友都走了,就你还在原地。
是啊,一个人在原地坐久了,慢慢习惯、接纳了这个一直没有前进的自己,可是有的时候还是会觉得无助和委屈。内心明明很怕第二次的失败,也不敢再多想一秒,因为依然明白庸人自扰莫不如多一分努力来的实在。
考前四十多天的时候我开始失眠。每天背诵五个小时起,临考前高达九个小时的强度也让我的咽炎不断复发和加重。有时候和父母的小摩擦又会把自己推到崩溃的境地。
可能是我敏感脆弱,崩溃来的太过容易。可我也曾是初高中病恹恹喝了六年苦药汤子而从未掉一滴眼泪的人。或许考研这事与我和其他事不同吧。不过总的来说,二战的痛苦要比一战小了许多,我的耐性和承受力以及学习能力都以我自己能感受到的速度进步着,甚至让现在的我感恩起曾经有过这样的日子。
然而感恩过去的经历是属于努力而有所成的人的特权。若最后依旧没个结果,只能盘点盘点成长整理整理不足,接着努力。
一战的时候,我每天看到的朋友都是笑盈盈的,我也是一样。他们心里是否有与我相似或者更甚的痛苦我不得而知。每个人都只能选择展示给世界一副我过得很好的样子,抹眼泪也只能躲在没有人的角落里。
于我而言,我越来越相信人一生要受的苦是一定的,今日受了苦磨炼了秉性脾气,好过年岁大了来还。研究生的学历究竟对我日后的人生有什么影响我不得而知,但是考研这件事把我的盔甲打得坚硬磨得光亮是我真真切切感受到的。
如果让我回到两年以前,告诉当时的我考研会带给我多少的眼泪和病痛,却不告诉我我能否成功和成长,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是否会继续。但是今天若问我这两年的青春都用在考研上,你觉得值吗?我会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一点都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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