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很快,505就真真正正的成为了双人标准间,所有留床位的走读生都被勒令两天内搬离,慕羽昕离开了,现在的505寝室,只剩下两床被褥,其余那四块硬邦邦冷冰冰的床板摆在那儿,不许放任何物品,更是让人在夏日都能倍感扑面而来的冷清。
祁嘉颖自然也搬离了501,在宿舍楼的最后一个中午,孟瑾竹和祁嘉颖疯闹了半日方罢。
这场景我早已见怪不怪,躺在上铺该干嘛干嘛。毕竟孟瑾竹的疯劲儿她早已见识过——当然,住宿的女孩子们大多也都见识过了——什么演床戏都能想的出来,身边也是将近十号人口“一楼二楼”“上座中座下座”多角度围观。后来,额,没错,我也应了孟瑾竹之邀,演过一次。额,大概是头脑短路了吧,但是前一天晚上我没有喝水倒立啊,不该脑子进水才是,额,不过也对,我不会倒立。
我们那场并不成功,因为刚开始就出了差错,孟瑾竹往后仰的一下子没站稳,在局促非常的空间里成功的撞上了桌角。
幸好这日无其他寝室的人围观,也还不至于失了她的一世“英”名。
“嘉颖,你为什么不住校呀? ”
孟瑾竹的声音响起,把我从回忆里拉回来。她们已经闹完了,我也得以耳根清净了。
“我也很想住校,这儿多好啊。可是我妈说了,她就我一个女儿舍不得。” 祁嘉颖和孟瑾竹头对头躺着,俩人恰恰以床头栏杆为轴对称,祁嘉颖抓起自己的樱桃小丸子闹钟摆弄了一会儿,闻言摇头叹气道。
“现在走读生不允许留床位,那你不就要回去了吗。”
“是啊,真的是气死了,规定不给留床位当初还要问我们要不要干什么,现在床上用品生活用品全部都依律买好了,住宿费也交了,哈,突然说校规规定走读不留床位。”
“那你的小丸子还带走吗?”孟瑾竹笑着指了指她怀里的樱桃小丸子闹钟。
“估计不了吧。”
而谁又料想得到,祁嘉颖留下的这个宝贝闹钟,在一个月后的中午午休之时骤然响起,把这一屋子人吓出了心脏病,她换了一种方式,惊吓式的陪伴着我们。
没有人再说什么,拉了窗帘四处暗沉沉的寝室里只有隐隐约约MV从耳机里溜出来的微弱声响。
良久,祁嘉颖叹气道:“真是舍不得你们啊。”
祁嘉颖走了,她在501留下的痕迹,只有寝室屋门贴着的那张人员名单上凌芷茵笔迹写着的有关她的三个字。
颜葭澄如愿以偿的获得了一位新室友。那是一个留着短发带着圆圆眼镜,有点像日本动漫里的初中小女生。
袁老师把她带进班里的时候,她正腼腆非常。老师把手轻轻一挥:“自我介绍一下。”那女生方抿了抿嘴,小声嗫嚅着道:“大家好,我叫施寒姗,借读钢琴专业。”她的声音甜甜的,更是像极了动画里的人儿。她四下看了看,扶了扶眼镜框。
“山含山?”周围闹哄哄的,我实在是听不清她小声的言语,猜测着喃喃道。
袁老师给她安排好了位子便离开了,颜葭澄出乎我意料成为了第一个去和新同学打招呼的人,她说:“你好呀,我叫颜葭澄。容颜的颜,蒹葭的葭,澄澈的澄。”颜葭澄缓缓的说着,而且特别咬清楚她姓名的三个字。
“我叫施寒姗,方人也施,寒冷的寒,女字旁的姗。”
“你住校吗?”颜葭澄实在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很快就直入主题。我笑了,这才是她的风格不是。
“嗯,我在……”施寒姗思附了一会儿,方道:“504。”
“哦,可是504已经满员了呀?”这简直相当于一盆冷水泼下来吧,不过按理来说,505人最少,施寒姗合该是颜葭澄的新室友。
“有可能是我记错了吧,不过也没关系啦,晚上回寝室就知道了。”施寒姗去和慕羽昕说话去了,独留下颜葭澄一个人在那儿想着。
“瑶瑶,你说施寒姗会不会是我的新室友啊?”我长时间观察的对象颜葭澄想了许久,摸到我座位边上,问我。“可能吧,毕竟你们宿舍人也太少了。如果是那就恭喜你美梦成真啦!”“我觉得多半是,哎,你觉得施寒姗怎么样啊?”“挺可爱的,声音也嗲嗲的,像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然后,看起来是个挺好的好学生,就是看起来很乖巧的那种女孩子,哎呀,看样子我离挺进前二十的目标又远了一名。”“行了吧你,你看谁第一印象都是乖乖女好学生。”“哎不是啊,男孩子都不是的。”“我又没跟你说男生!”“那你也是没说清楚的,说话不严谨。”
我猜的不错,施寒姗的确是颜葭澄的新室友,为这,颜葭澄足足高兴了两天。我也高兴啊,她有了新的朋友,我为她高兴,也为自己高兴,这样一来,我们的短痛便又可以再短一些了,真好。
下午两点的太阳明晃晃的刺得人根本就睁不开眼睛,地上、楼外墙、停靠的车子、嫩绿的叶子,没有一处好像是能直视的,都火辣辣的闪着光。炎炎夏日之下,体委孟瑾竹在前面昂首阔步的带着稀稀拉拉的队伍往前走着,我一路沉默,身后是颜葭澄。
我一个人唱了半天的独角戏,把我们宿舍的事情说了个遍,尽可能的填满每一刻我们最后一起的时光。但颜葭澄不珍惜,她从头听到尾,也没有什么看法表示,实在无聊的紧,我便也不再说下去,一路无言。
室友们走在前面,舒妧还回了一次头:“瑶瑶,你要不要过来呀?”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
来到附中的第一个晚上,熄了灯,我们一宿舍人谈天论地,孟瑾竹问我,我为什么会和颜葭澄成为朋友。
我想了想,说,因为刚进初中时的我,一个人也不认识,没人理我,连跟我笑一笑的人都没有,只有我的同桌颜葭澄,很愿意和我说话。两个孤单寂寞人,同病相怜。
——那现在有我们四个人陪你,你还需要她嘛?
——我不知道,同行三年,感情应该也挺深了吧。
——今天见到她进教室来,我们彭晓君啊几个都说,怎么她也能考进来。
我笑了,说——我也不知道,其实吧,我当时真的也是矛盾了很久,又希望她考上,我们继续同行,又不希望她考上,想来到一个全陌生的环境,交更多的朋友。
——现在你也我们了呀,四个,够不够?
陈曦耘说,对啊,我们都会是你的好朋友。
凌芷茵也说是,舒妧也说是。
够,当然够,谢谢你们。我说。
我笑了又笑。哦,我的好室友们,你们差点儿让我湿了眼眶。
孟瑾竹说,颜葭澄总有点怪怪的,你还是和我们做朋友吧,朋友是要互相有益的,我们六个里面五个都是声乐专业的,互帮互助,多好!
孟瑾竹又说,我第一次见到颜葭澄是在韩老师家,她在我前面上视唱课的。下了课,她爸爸就拉着韩老师聊了好久好久,我在哪儿等了整整五十分钟!
我笑了,说,哈哈,那就是颜葭澄家的风格。
孟瑾竹说,那也不能不考虑他人感受吧!然后我妈打电话来,问我下课了没有!我当时特别生气来着,说,我还没上课呢!
我跟你说,我对她没什么特别好的印象。她就给我一种感觉,没什么概念,你跟她一起,会被拖累的。
没错,很快,孟瑾竹的话就被印证了,虽然那件事上我也有责任。
后来大前天中午讲换座位的事情,爸爸妈妈也对我说,你应该去交更多的朋友,而不是继续整个初中持续了三年的被孤立的学习生活。其实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和颜葭澄不适合做朋友,你跟她几乎找不到什么相似点,所以你们两个成为朋友注定多半是互相拖累。
是啊,所有人似乎都觉得我们俩在互相拖累,是彼此人生中的大累赘,那么也许真的是真的吧,毕竟老祖宗说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两层楼高的楼梯爬完,绕大楼半圈的路走完,颜葭澄终于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拉住了我的手。
我点了下头,继续一步一步往前迈进,按着地面上的格子踩着,身后突然响起颜葭澄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瑶瑶,我最近有些不大好,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你能抱抱我吗?”
我愣了愣,然后回过头来,继续专注于脚下的格子游戏。
“沫沫,”我言辞拒绝了她,“我感冒,等好了再抱吧。”
沫沫,我也不大好,可是我渴求的温暖怀抱却不会到来。一个拥抱,什么也改变不了,倒也不如没有。
“可是,”她压下激动,声音柔了下去,“可是我真的很想要你抱抱我,就抱一下。”我被她强拉着,只静静的看着她,看她一双眸子里闪着的晶亮光芒一点点黯淡了下去。
理想主义者和我们就是不一样,一个抱而已,能解决问题吗?我不是吝啬自己的拥抱,只是我觉得此刻的你更需要些别的有用的帮助。
我搂搂颜葭澄的肩,笑了笑,算是不言语的拒绝。颜葭澄也没再说下去,她应该是把自己的心事埋在了心底,我知道,如果是我,可能会坠入更深的低谷,而换做是她则相反,因为我们的人生轨迹、性格以及世界观,都是恰恰相反的,我们就是恰恰相反的两个人。
太不相同的两个人,不合适同路共舟。过于互补不是好事,合该不在一起的,强求无用,长久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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