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月

早月

未起。醒来，睁眼就看到月亮，欣喜。

它挂在对楼的西角，在“商务酒店”四个字的上面。它掉不下来，它们托着它。

它现在小了，发红。昨天晚上的车站月，前天晚上的山中月，都是它。它送归人，它迎归人，那两天那时刻，它华光满天，清辉洁玉，看见的人都惊叹它的风华。虽然它不是太阳，人们觉得有天灯高悬，也不那么冷了。好月素心，该感激呢！

这月亮总是跟了我，不管我到哪里。它现在在不远的天幕，能看见我在床上的坐着，我俩是相看两不厌的。它好像很疲惫，一夜长旅，横掠天空，一步也没少走，一步不敢怠慢，天赶地催，现在它快到西天了，它这次的跋涉快完成了。太阳一定在东边升起老高了，它们互相看见了对方，但一辈子也不能在一起。它们的一辈子是人间的无数辈子。

它好像很累，喘着气，不想说话。真是一个干活不惜力气的实在人，在快到下班时几乎抬不动腿了。它不吃东西吗？它的能量从哪里来？万有引力让它运动，实际还是它自己动，它运动的内驱力是什么？不会是如人间生活压力成奋斗动力吧。

就这一小会儿，我看着看着看不见它了。模模糊糊的轮廓，隐隐约约的印迹，似乎还在眼前，似乎根本没有。雾气太重，黑云压城，它是躲了进去，还是即将到达终点站？今早，从我的发现到它的隐去，不过十五分钟。它是故意来的告别，昨晚的遇见是初次的碰头。虽然天天见，但我总觉得月亮不陈旧，每天月都是新一轮，它怎么不会衰老呢？它有寿命，但好像没有年龄，无所谓青春或老迈。它不是生命，但比生命还多情深情，是太空里离我们最近的朋友，是夜行者共同的知者。但我认为它最厚我，和我感情最深。

看不见它一丝的影子了，没有见它的人不信它刚才的来过。驾一架最快的飞机，就在现在冲破云层，能追上它吗？能拉住它让它走慢些吗？能回来让它再走一遭吗？虽然知道它今夜必然还要回来，可这不到一天的别离也让人好失落。

怔怔地望了一会儿，想月兴叹了。只好等今夜的月色再临，我还立在天地间与它对视或对语了。

想起两句诗：明月多情总照我，青山无意常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