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戴玫瑰花的女人

文/榨橙汁的少年郎

走在田垄间的这个女人，是这个村子里最不幸的女人，其实她也曾被全村的人钦羡过，只不过最后变成了眼前这个样子。

她穿着一身睡裙，上面染着浅黄色的卡通人物，衣服活波的明显与她的年龄阶段不搭，她还戴着一顶有半个太阳伞大的遮阳帽，就是海边度假的人戴的那种，只不过从后面看来实属巨大了。除此之外，最让她散发“魅力”的可能要数巨大帽檐上别着的三支玫瑰花，但并不是真实的玫瑰，这样的村里谁能种出新鲜的玫瑰啊！那是三支完整的塑料玫瑰花，引人注目就在于不仅有花朵，连花枝花叶都很完整地别在了帽檐上。

她一路走走停停，东张西望，毫不在意路上行人看她的眼神。是啊，一个发疯的女人，怎么可能在意别人眼里的自己呢？也许，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她才是最幸福的。

三十八年前，村里的木匠家新添了一个女儿，不像平常人家那般欣喜地迎接女儿的诞生，在这个落后的小村庄里，男孩代表着财富和劳动力，而女孩，只不过是拖油瓶。小四的出生没有给这个贫穷的家庭带来任何喜悦，她甚至都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就按照排行小四小四这么叫着，值得庆幸的是，小四的学习成绩很好，一直都是名列前茅，也就是这样，小四才能和唯一的兄弟一起上学。

跟无数期待着高考来改变命运的寒门学子一样，小四也想借助这个跳板，跳出这个贫困的乡村，名正言顺获得一个走出大山的机会，可是她失败了。小四这一年18岁，木匠坐在灶台边，吸着旱烟，烟雾蜿蜒向上，正如贫穷笼罩着这个七口之家，气氛安静却又压抑着这个中年男人，让他喘不过气来。小四跪在木匠的椅子旁边，低着头，不断地请求再给自己一个复读的机会。

在姐姐们看来，两年前就该嫁人的小四，是被不该有的欲望耽误了，女孩子找个男人嫁了，相夫教子了此一生也就够了，非得追求虚无缥缈的东西干什么。小四的姐姐们没有念过书，所以在她们眼里，小四是个疯子，一个不务农活、整天对着书的呆子。

第二年，小四和弟弟一起参加了高考。成绩优异的小四又没考上，可平时成绩平平的弟弟却考上了城里最好的大学。这对木匠家来说，是好事却也是悲事，好事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将来有出息了，悲的是上大学对这个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来说是雪上加霜。

为了给弟弟筹措上学的钱，在木匠的无奈和姐姐们不怀好意的怂恿下，小四被嫁给了村里一个四十来岁的鳏夫，抽烟、酗酒、赌博……小四的人生以看得见的速度在堕落。小四不是没有跑过，只是每次跑不了多远就会被抓回来，然后等待小四的就是一顿毒打。

后来，小四怀孕了。这个女人不跑了，也不想跑了。小四生下了一个女儿，日子更加不好过了，可是小四仿佛抓到了黑暗中的救命稻草，倒是对这个唯一的女儿格外的好，她教她识字，教她读书，教她要有梦想，她把她会的一切都教给了女儿。

小四给女儿取名小希，希望的希，小四说，希望女儿有一天可以代替自己实现走出大山的愿望。小希长得很漂亮，只是太安静，也很少说话。

小希终于没有辜负小四的期待，18岁这年考上了城里的大学，虽然不是最好的大学，但是对于小四来说，这就够了。这是小四三十多年来，最高兴的一件事了。

然而，还没来得及庆祝，小希就出事了。从干农活时开始头晕，到吃饭时昏倒，再到睡着了就叫不醒，小希得了一种怪病，村里的医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病，也治不好这种病。

小四最后决定带着小希去城里治病。得知要给赔钱货女儿治病，小四嫁的那个男人，把小四藏在床脚下的钱全部偷偷拿走了，还把小四打了一顿，没有钱的小四，忍着身上的疼痛，带着女儿一路风餐露宿，最后却因为身无分文被医院拒之门外。

小四最后还是没有留住小希。

听村里面的女人说，小四也为了救小希去求过自己的姐姐和弟弟，但是她那一家人，从来就看不起小四，更何谈给她钱！看着自己的女儿死在自己面前，小四疯了。

后来，村子里就出现了一个女人，她天天游荡在田间，逢人就问：“你见到我女儿了吗？你见到我女儿了吗？”，村里的孩子看到她总是围着她转，“疯女人！疯女人！”再后来，听说她的精神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和正常人没有区别，坏的时候甚至动手打人，嘴里还念叨着：“我错了！”

那个走在前面田间，帽子上别着三支玫瑰花的女人就是小四，那个村里人口中的疯女人。

小四曾经也是一个与命运抗争的不屈者，只是她最后也没有爬出那个可怕的深渊，贫穷、无知、势利……一切生活的苦难都没有压倒她，除了她的希望。

———The End.我最近的梦想就是，想去故宫修文物，没人的时候在故宫骑单车，然后带上我的狗和猫爬上养心殿的屋顶看日出日落，半夜能点个大红灯笼去找鬼就更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