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燕娜
小说简介：该作品通过几个少年（何嘉慧、王凌云、何召弟、梁壮志、何碧莲与许方圆）的视角，向读者揭示当代乡镇中学生的生活以及所面临的种种问题，全方位的把亲子关系、师生关系以及同学关系展现开来，体现出即将毕业的他（她）们，纵然百般迷茫、困惑和无奈，最后却果敢地做出自己心灵的选择。
上一章回顾：选择 （四十六）夕阳无限好
除夕这天，天气乍暖还寒。博古村家家户户，炊烟四起。一半追随春风，一半弥漫在空气里。空气里充满着炊烟的味道，炊烟里充盈着除夕的味道。村庄角角落落，鞭炮声此起彼伏，孩童们天真无邪的笑声也接二连三地响起。撒满遍地的炮屑和飘荡在各个角落的欢声笑语，无不充盈着过年喜庆的气息。
为了迎接新年的到来，博古村的人们早在节前几天已开始打扫卫生，洗尘去屑。劳动过后，窗明几净，家具光泽明亮，房屋也没有了往日蜘蛛网的痕迹。大年除夕这天，人们开始张灯结彩，喜帖对联，纷纷营造出一派新年喜庆的气氛。
何碧莲和何嘉慧从早上醒来，就按照前一天约定好的计划，分工合作，不到晌午，就把家里上上下下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碧莲做完了自家的卫生后，独自来到苏奶奶家。当初，苏奶奶尚未撒手人圜时，每年除夕，她必定会过来帮苏奶奶的忙。如今，却已人去房空。虽然她尚有个儿子在上海。
苏奶奶的独生子名叫苏柏，据说，是一名大学教授，为人心地善良，平易近人，而且十分健谈。自从一个多月前苏奶奶过世后回来守孝，期满7天后，因工作需要，不得不返程回校，迄今，再没见过其踪影；换是往年，早在除夕的前一天，甚至更早一些时间，必定会看到他拖儿带妻一起出现在博古村里。归家的他，总是迫不及待挨家挨户去窜门，慰问那些比他母亲还老的老人。然而时至今日，仍然不见他归来的身影。碧莲只认为他把苏奶奶和老房子给遗弃了。她抬眼把房间四面八扫视一遍，只见一片潮湿。可比这座因常日失光而变得潮湿的老房更潮湿的是碧莲的心。每当她看到一件物品，就像看到一双回忆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她。她抵不住丝丝凉意的入侵。不禁觉得鼻子一酸，两颗豆大的眼泪瞬间沿颊淌下。她马上试去泪痕，紧接着把所有窗门都通通打开，好让活跃的阳光照耀进来。
在阳光普照下，她感到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昔日的温煦。劳作起来，异常轻巧灵活，干脆利落，不一会功夫，就把一厅三居室的老房子给收拾得干干净净。此时，她手里拿着抹布，忘我地俯视着眼前被擦试干净的两张小矮凳，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往日与苏奶奶分别坐在这两张小矮登上相互依偎，促膝而谈的情景。
阳光透过窗户形成一条直线照射进来，停留在小矮登上。在窗户与矮凳之间，被阳光照射到的这片空间，顠絮着几许如雪花般的尘埃。她想，每一粒尘埃就是一个灵魂，而每一个灵魂下面都谱写了一个独特的故事。这个故事或长或短，或平凡或精彩。苏奶奶的故事就很精彩，却太短，尚未演绎完她精彩的人生就已谢幕。都说睹物思人，不知不觉，她又开始怀念起苏奶奶来。
不经意间，她挪了一下视线，看见地板上出现一个被阳光投射而出的影子。抬头一看，发现是挂在客厅墙面上的苏奶奶的遗像，她潜意识地弯腰搬来旁边一张高脚凳，脱了布鞋，站了上去，举起双手，小心翼翼地取下遗像，轻轻地将相框擦试干净，望着相框里苏奶奶的遗容，她忍不住用手轻轻地抚摸起来。回忆与现实丝丝入扣的交融，她越看越发睹物思人，只觉悲戚如狂风暴雨般紧紧将她包围，脸颊上早已泪流满面。她一边试泪，一边嘴里不停喊着“苏奶奶”，显然她再次沉浸在亲人离去的悲伤中，尽管这一刻是人人欢喜的除夕节。
她再次感受痛楚，只觉得眼前一片眩晕，最后不得不依依不舍地把相框挂回原位。从高脚凳上下来，站定后，猛然发现，一个被午后阳光拉长的身影投射在光洁的地板上。她循影望去，看到门口站着苏奶奶的儿子苏柏。
原来苏伯不想打破碧莲怀念故人的思绪，选择驻足在门口，看着碧莲的一举一动，十分感动，当下看到碧莲发现了自己，才微笑着走了进来。他告诉她，此行的目的有两个：一是不想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母亲的魂灵回来看到家里一片清冷；二是遵循他母亲生前所立下的遗愿，将碧莲带到上海去读书。这也是他此程最为重要的目的。
苏柏对碧莲的了解，一半来自于母亲的倾述，一半来自自己的所见所悟。他对她最原始的记忆是，大三那年，放假回家，看到母亲怀里抱着一个女婴，以为是母亲领养了个女儿，高兴不已。结果听到母亲说，是隔壁何瑞金的双胞胎女儿之一。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对她的喜爱，虽然他与她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一年。成家立业后，他回家的次数与待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自然与碧莲的接触也随之减少。但每次与母亲通电话的时候，必然听到她说起碧莲，夸她乖巧懂事，如亲生女儿一般。甚至有时一个小时的电话，围绕着碧莲展开的话题就占去了母子俩谈天说地一半的篇章。他看出母亲对碧莲视如己出的庇护，自己对碧莲的喜爱也愈发深厚。即便母亲当初没有这样的遗愿，他也有将碧莲培养成才的打算。
对于苏柏的好意，碧莲心存感激，但最后她还是婉言谢绝了。她说，自己今生今世，何德何能？自己没有尽到其责，却总是领受别人的恩惠，得到苏奶奶悉心关照与呵护不说，如今又将受她儿子的大恩大惠，委实难以接受。再说，自己即将长大成人，不该也不再有任何理由，无条件地接受他人恩惠。这种了却自己心愿从而增加他人负担的事情，她决对不能做。因此，婉言答谢后，便从容淡定地起身离开。
这个结果在苏柏的意料之外。倘若是一般女孩，听到这样的消息，势必会高兴得跳起来，然而碧莲却如此淡定地谢绝了。他遗憾地目送她起身离去，定定地望着她优雅的背影，心想，母亲之所以至始至终疼爱着这个女孩，正因为她所具备着常人所没有的高贵品质和独特的人格魅力。
既然是不一般的女子，就应该持有不一般的耐心去对待。
大年初二这天，苏柏带着许多的礼品到何家拜访。看到来客是苏柏，何家上下无不欢喜。苏柏在博古村可谓是名人一枚。虽没有什么丰功伟迹，但是有一份让村庄上下都心生敬畏的好工作，而且自幼乐善好施，因而在博古村可谓是享誉盛名之人。因为受到何家老小的款待，他也喜不自胜。先是慰问何父的身体状况，又向其道喜。何父一边招待他入座饮茶，一边感慨世事无常。既为苏奶奶的过世感到惋惜，又为自己的遭遇也感到心悸，不过好在当下已无大碍。唯有遗憾的是，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地劳作了。经过这次病变后，医生建议，日后最好避免过度疲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苏柏与何瑞金的谈话无拘无束，漫无边际，近到拉家常，远到聊时事，谈中国当代发展史，分享政府对教育采取的政策问题等等，但聊得最频的还是何家两个女儿的未来问题。
而且最后这个问题，一直被他们搬到饭桌上。苏柏说服不了碧莲，只好拿何氏夫妇做文章。他决定先征询其意见，如果行不通的话，再进一步游说，直到说服他们同意他供养碧莲读完大学甚至接受更高等教育的想法。只是想法太丰满，现实太骨感。当他说出自己的想法后，除了舒氏面带喜色，此外均沉默不语。尤其是何瑞金，只见他脸色一沉，马上谢绝了苏柏的好意。堪比当初婉言谢绝的碧莲；最后还不忘告诉他，最好从此打消这个念头。
苏柏想不到何瑞金和碧莲一样，立场坚定得不容动摇。不禁心想，果真外甥像舅；眼看以自己的能力无法让何家主人为之动容，只好搬出母亲的遗愿来施压。
“可是，这是我母亲生前的遗愿。”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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