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李酸
一 冰锥子加糖做冰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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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在江淮之间的深山中，每到腊月里总是纷纷扬扬下很多场的雪，那里的冬天是很热闹的。
今天虽然起了个大早，还是没有家里的鸡鸭狗赶得早，早已在雪地上画上属于它们自己的印记，“小鸡画竹叶，小鸭画枫叶，小狗画梅花”。
雪已经下了两三天，屋檐上挂上了厚厚的冰锥子，老家是平房，我便顺着屋旁的楼梯爬上楼去，小心地探着身子够屋檐上的大冰锥，之所以小心并不是因为害怕掉下房顶，而是担心被大人们瞧见，又是一顿痛骂。
农村的孩子，经常爬高上梯，大多是不会害怕这不到10米的房高。刚拽下来一根冰锥子便直接塞进口中，手已冻得通红，好在等会儿妈妈就会起床了，到时就有炭火可以暖手了，还可以烤肉，烤花生，烤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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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小桃啊，快看看你家的小酸，就趴在屋檐子上呢，多危险啊！小酸啊，快下来快下来！”
没被妈妈发现，却被隔壁的大嗓门王叔发现了，这些年来，真不知道王叔安的什么心，总是向我妈妈告我的状。
我正在屋檐上够得好好的，他这一嗓门，刚到手的冰锥子差点没拿稳，这可是我挑选了好些时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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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没理隔壁王叔，只是拿了两个冰锥子便赶紧下了楼，正准备往奶奶家跑去。不想这时候妈妈已穿好衣服出了门，正拿着一个梳子在家门口梳头。正好在门口看见妈妈，我只管埋头跑。往常这种事情，总是免不了一顿毒打，冰锥子大多也会被毁，但这是腊月里，大家都图个喜庆，家里孩子不犯什么大事，大人是不会责罚的。
“去奶奶家！”我怀里揣着两个冰锥子，没被妈妈发现，便扬长而去。
“小兔崽子，又干什么坏事了！看回来我不打你！”妈妈嘴上虽然这么一说，可还是在原地梳着头。她脚下还穿着拖鞋，不会真的追过来的，相比惩罚我，妈妈更爱惜自己亲手做的新鞋子，所以只小跑一段，我便停下来，慢悠悠地走着。
我并不是真的想去奶奶家，只是想偷点白糖出来，这屋檐下的冰锥子白吮起来是没什么味道的，上面要撒了白糖才好吃，只可惜妈妈今天起来的早了些，我没能去厨房倒些白糖出来，若是能够去奶奶家拿些，也是一样的。
奶奶家距离我家走路大概需要10分钟左右，还算近。爷爷奶奶起得早，这时候他们应该开始忙活收拾家，准备过年要烧的柴火，厨房里应该没人，我只是悄悄进去倒些白糖应该是没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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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冰锥子可是真的冷，吮起来也让人忍不住打寒噤。握着冰锥子的手早已从通红变得毫无血色，手中还握出一些冰水来，只是却不冷了，有种奇怪的热从手心传来。担心用手拿着它融化得更快，我便用身上的厚厚棉袄兜着。
走过小桥，爬上一个小坡，便听到爷爷奶奶家中的聊天声，似乎还有另外一个陌生的声音，应该是邻居过来聊聊天。心想这样便好了，奶奶家厨房离客厅还有好些步子，我可以直接溜进厨房，抱着糖罐子倒出一大把白糖就走。
小心翼翼把身子贴着墙角根子走，悄悄溜进厨房，锅灶都是热的，还有香喷喷的红烧鱼的味道，顾不上那么多，直接凑起身子爬上锅台，搬起糖罐子，用手胡乱抓了一把，再放回去，跳下锅台，这下可不再小心出门了，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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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到奶奶家屋后的小山上，找块干净平坦的大石块坐下，把手里的白糖仔细涂上已经融化了大半的冰锥子上，开始好好享用一番。那滋味就好像是夏天学校门口卖的一毛钱的冰棍，不，应该比那个还好吃一些，这个白糖是纯甜味的，学校门口卖的冰棍总是各种颜色，吃完了舌头五颜六色，甜味也不够正。
又在后山上溜达了一会儿，后山有一小片竹林，我便用石头砸下一根长竹竿，还顺便掰下了几根细竹丝，听妈妈说过些天要扫尘了，拿回去除尘用也算是邀个功了，她大概也就不会骂我了。
二 河边淘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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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下便是小河了，也就是刚路过的桥下，心里痒痒，想找点好看的鹅卵石，回头过年了放在自己的房中装饰一番。
便在岸上放好了竹子，踏上了河中的大石块，这石块是平时村中的阿姨叔叔们淘米洗菜垫在河中的。
河水算不上深，但是很清澈，还能看到水下的一些碎米粒。
很奇怪，明明是这么冷，水中却有一点温热，难怪小鱼们还在水中游走，下游浅水处能看到好些石头，我找来一根稍粗的枯死树枝，开始挑选起来，不一会儿便装满了上衣和裤子的四个口袋，拿起岸上的竹子，便家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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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石头装在一起也是有点重的，上衣还好，裤子被坠的还没走几步就要提一下。我便左手拿着竹竿和细竹丝，右手提着裤子，尽量快步地走着，石头随着步子也撞击出哗啦啦的声音。不一会儿一只裤腿下竟漏出掉下的鹅卵石来，原来是因为石头太重了，把长裤上的口袋坠漏了小洞。
路已经走了一大半，眼看着就要到家了，丢了这些小石头又太可惜。棉衣外套穿了两件，我便脱下最外面一层薄的，摊在雪地上，把口袋中的捡来的小石头悉数放在雪地上的外套上，这样一来，也不用一直提着裤子了。
抱着小石头和竹子回到了家，家中房门紧闭，敲敲门妈妈打开了门，一屋子暖气袭来。
妈妈一看便知我又去捡了石头回来，客厅中央一个大火盆子烧得正旺，旁边还坐着两位织毛衣的阿姨。“又去捡破烂了！你看看你身上脏的，还像个样子吗！”妈妈语气中带有一丝怒气，回头看看几个阿姨，只是对我翻了个白眼，“晚上我们再算账！”，“妈，我给你带回来了竹竿，你不说明日要扫除吗？”我赶忙邀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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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阿姨接着说，“看，养个姑娘就是好，真是贴心啊，我家那个儿子整天就知道玩，这会儿又不知道去哪儿了，整天找不到人影儿。”妈妈没说话，但是看神色已有所缓解，而且家中有客人来，她也不好真的生气，只是让我去房间把衣服换了。
妈妈同两位阿姨在客厅聊着天，火盆子的温暖似乎都能传到我的房间，换了衣服也感觉暖和了好多。拿出一张纸垫在书桌上，把刚捡回的小石头放上，便拿出水彩笔开始涂画，画好之后，可以放在床前，或者粘在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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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小酸这学期又拿到三好学生啦，真是厉害，我家孩子数学英语两门都不及格，经常让他跟小酸学学他也不听话。”
“哎，她啊数学有一道题太马虎了，点错了一个小数点，就扣了十分，她爸为这事儿成绩单拿回来当晚就让她跪了三个小时。”
“你家他爸也太心狠了吧，小酸还是个孩子，这点小事儿还这么罚孩子，你家小酸多好啊，放学回来还帮你做饭洗衣服的。”
“谁让她这么粗心了，不这么粗心她就全年级第一了！嗨，别说小酸了，你家超哥儿学习不是更好么，也每年都拿三好生，今年考初中还全校第一呢！我们家小酸这么贪玩粗心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你们别总夸他啦，超哥儿这孩子是挺好，就是不爱说话，有时候我和他爸跟他说话他也不怎么搭理。”
“就是就是，你家超哥儿性格太内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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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啊，翠姐，李姐，你们原来都在这儿啊，我可找遍整个村子了，来来，三缺一，去我家，我家也烧了一大盆子火！”一个更大的嗓门忽然插进来，原来是村前的张婶，每年到这时候都会来叫我妈妈过去打麻将，年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妈妈一般都是会答应的。
“有火就行啦，我们几个去吧！”李姐听着像是对着我妈妈和翠姨说。
“好啊，走走走，反正也没啥事儿”，翠姐接着说。
“小酸啊，你一个人在家啊，你爸一大早起来就去隔壁村玩去了，我也去，晚上就回来，家里的火盆你看着点。”妈妈出门前嘱咐我说。
“好”我满口答应道，心里可开心了，这下可以一个人烤肉了！
三 堂妹拜师学烤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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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家中没有别的声音后，我便放下水彩笔，打开房门，走进爸妈的房间，翻开妈妈床头的抽屉，里面有妈妈平时织毛衣的各种毛线和织针，织针是铝制的，不易导热，又耐火烤，最适合烤肉不过。
去到厨房拿来平时切菜的小刀去到家中储存腊肉，腊肠，腊鱼，还有大蒜等干货的小屋，找到一块巨大的猪屁股上便用力割了起来。腊肉比一般的肉要难割许多，一来是风干了，二来是出了许多油，使刀的时候易滑极其容易割伤手指，但是对于深谙此道的我来说算是小事一桩，三下五除二便从不显眼处割下一块大肉，肥瘦相间，将肉串入织针之后，又去地上的花生蓝中抓了一把花生，烤花生也是极香的！
将织针上的腊肉用热水冲洗干净，再用小碗乘上家中自制的辣酱备用，一切准备完就开始了烤肉！烤肉时不可将织针距离炭火太近，这样肉容易烤糊，也不可太远，这样会烤得过慢，将腊肉与炭火控制在得当的距离后，便要时不时地转动织针，让腊肉各个面皆均匀受热，在看到出油后，将辣酱涂上，继续翻转织针，这时因腊肉沾染一层辣酱，可缓缓翻转，待辣酱烤干时，再涂一遍，反复三次之后，便可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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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用筷子将织针上的腊肉剥下，正慢慢享用之时，一声“大姐”让我赶忙一口吃掉烤腊肉，心中清楚又是我叔叔家的女儿找上门来了！腊月里她来得勤快，几乎隔一天就要来上一次，有时一天也来上两次。
叔叔家的女儿比我小上六岁，正在上小学二年级，她家里距离我家走路20分钟左右。只见她提着一个红色塑料袋，里面装的看着像一些吃食和书本，大概猜到又是婶婶让她带上吃的请教我寒假作业来了。
“大姐！大姐你在干什么？”她身上还沾染着一点雪花，风尘仆仆的，丝毫不见外的一屁股坐在了我旁边。我正串着几个花生，头也没抬的对她说：“烤花生呢，看不见啊，你来做什么？”
“大姐，我妈妈让我来你家写作业。”她语气竟说不出的亲昵，我也不再佯装。
“想吃烤肉吗？”
“大姐，你会烤肉啊？大伯大妈在家吗？”
“他们都出去玩儿了，家里现在就我们两个。”
“大姐，好啊，那我们烤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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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妹语气里说不出的高兴，我又去小屋中隔了好大一块腊肉，也不担心被骂了，这铝制织针什么都好，就是烤完了之后上面会留下黑黢黢的痕迹，反正无从遮掩，我也打算妈妈回来之后大方承认，况且家中来了小妹，也算是陪客了。
将刚刚的步骤又重新做了一遍，小妹吃上我做的烤肉之后，大呼：“大姐，真好吃啊！比街上卖的还要好吃哎！我回家也要做！”
“嘿嘿，好吃吧，等会儿再烤几个花生，我就教你写寒假作业。”被人夸了之后，我心情也大好，竟然主动提起了教她写作业之事。
“对了”堂妹从红色塑料袋中拿出一个苹果一个橘子和几袋奥利奥饼干，“大姐，这是我妈妈让我带给你吃的！”
“放在旁边凳子上吧。”我漫不经心地说，实际上心里还是开心的，每次教堂妹作业，婶婶总是送很多好吃的，我本不想教，经不住婶婶央求，而且隔三差五的差小妹过来送饺子送各种好吃的。
“哦”妹妹把吃食放在凳子上之后便用心观看我的烤肉步骤，我猜她是学个十成十了，其实我们都一样，喜欢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钻研各种吃法，一个人在家做各种面食，琢磨各种稀奇菜式。
今天过后，小妹好些天也没来过，倒是听奶奶提起她在家大张旗鼓的烤起肉来，连叔叔都夸她烤的好吃，她甚至开始了烤鱼，大有一副万物皆可烤的豪情壮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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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酸记于2019年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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