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站在路口的是二十六岁的我，这时候我准备要回家。单位到家的路不远，很多时候我会选择步行。有一段较长的下坡，下坡的口子交汇的是进城的主干道，车水马龙，异常繁忙。口子右边有一座加油站。是城西唯一一座中石化加油站，一到下班时候排满了等待加油的车，一辆一辆都要排到主干道上了。司机们也不管堵，就这样跟着耗着，光明正大的加油，哪管堵没堵到路。我也不管堵，因为我步行碍不着我，但凡有点缝也就挤挤过去了，既然互不相干，何必在意。但也有在意的时候，那是我心情不佳的时候，看着杂乱的路口，跟堵住心口似的，再加上无良司机狂躁的喇叭声，我就会忍不住骂上几句，还得啐上几口唾沫。无非是嫉妒心态，自己是明白的。堵车骂街这种特殊感受我已经在脑中体验过很多遍，想象的版本有很多，但是我最喜欢的还是与众不同的愤怒：son of bitch !
这个年纪的我恋爱经历非常糟糕，没有完整体验一次恋爱，当然完整的意思是指该办的事情没有办，诸如牵手亲嘴之类的，现在的男女关系比以前复杂，还多了一项上床。说到底是我孤陋寡闻，其实这是一条由来已久的江湖规矩。这是我看成人小说了解到的，当然，这个“成人”没有过多的意味，只是区别于儿童的那个意思的“成人”。带颜色的“成人”小说也看过，那里面没有恋爱情节，开门见山就玉体横陈了，看多了也就乏陈可谓。
曾经，算得上很曾经，最渴望的就是老师安排座位能跟喜欢的女生同桌，为了这事可是煞费苦心。因为要排队看身高，按照身高安排座位，我就计算着那个能和心动女生凑成一对的排位，为了这个排位我不惜拿出仅有的零花钱收买同学，以达到跟他换位的目的。几次三番下来，我竟然都没有成功。每当我换好了正确的位子，最后都会被老师发现，身高有出入又将我调回原位子，直到毕业，我也没能跟女神正儿八经的讲过几句话。
再后来，就是初中，这个时候的恋爱氛围可比小学热切，所以我也不甘人后，物色了一位女同学发起了进攻，为了能减少失败带来的羞愧感，我选择了让朋友代我转交小纸条。非常狗血的是，代我转交小纸条的兄弟瞅着这个女生不错就说这纸条是他写的，于是乎我成了挖井人，后来我就跟这个兄弟绝交反目，对男女之事就兴致阑珊。现在想想，这位同学比我有资格，至少比我勇敢，只是做的不太地道，你至少也得重新写一张小纸条啊。
再后来的高中，也有喜欢的女孩。但是我真不了解高中的同学们对男女关系竟然如此热情，一堆人将我写好的小纸条，不，是小情书送到了隔壁班女生手里，在尴尬的场面中，女生气急败坏的讲那张寄托我真情流露的纸片摔进了垃圾桶……
再后来，大学没有喜欢的女生，游戏比女生好玩，还不费钱，不过更重要的是没有好看的。
再后来，再后来就毕业了，浑浑噩噩至今。
所以，对于体验一番完整的恋爱关系是我目前甚是向往的事情。
这个时候十分流行网络交友，准确的说应该是网络相亲。如果单拎出来说自己混到了靠相亲的地步，那我是打死也不愿承认的，所以这事得做的周密。在相亲网站了，我就是守株待兔的，看见谁发了帖子就上去回上一回，前辈们都说了得广撒网，这不，坚实履行这条准则。撒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得有耐心，进网的鱼也有会跑的可能，所以心态要好，不然只会徒增烦恼。
肖虹就是这样入网的鱼儿。不能说她是鱼儿，但对我来讲，算是。和其他女子比起来，肖虹没有特殊的，只能说是凑巧进了网里而没有及时跑走。
对于耐心，以前的我是没有的，但是生活总是拿着个大锤不断的捶着你，不知不觉就捶出来了。
刚开始只是不咸不淡的聊天，聊的是关于自己的情况啦啥的。后来才是鬼马世界的聊，话题开始不着边际，不管你对的上对不上总归她已经乐意跟你聊。肖虹说的东西都很乏味，原本，我是不会关心的。我的兴趣是聊历史，她的兴趣是聊八卦，本来就不在一个层次上。那怎么才聊起来的呢？那是因为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叫肖虹，然后我就说：“你看我们很有缘！我的名字叫韩鑫。”我说有缘大概引起了她的兴趣，她看了我名字很久也没看出啥名堂，就问我：“怎么有缘啊？”我就一本正经的告诉她：“你看你的名字缩写字母是XH,我的名字的缩写字母是HX，刚好一对正反。”焕然大悟后的肖虹又看着名字研究了很久，后来她就经常有事没事找我聊天。
我想是她接受了我这个关于“有缘”的说法，而事实我并没有当什么真，这名字字母的类似概率非常高，但是不论通过什么方式，只要让女生注意自己，就是打开了恋爱世界一半的门。这是后来我自己总结的经验。
聊的紧的时候，我骑了个自行车，去肖虹住的房子下溜达。她并没有告诉我具体的楼号，但是我有把握找到，因为我在她朋友圈里看到一张她拍窗户的照片，通过照片我就断定自己能找到她住的房间，不然我不会骑车到那里溜达。肖虹说我吹牛，我却十分自信，我当然没告诉他我凭什么如此自信，不然她将窗户外的衣架重新打乱我就抓瞎了。我在一幢房子下观察了很久，先比对那张照片里对面楼的颜色，然后比对空调外机，再是晾衣棚结构，最后看晾衣棚上晾衣架的排列，我敢断定我现在所处位置的头顶四楼的房间就是她的房间。然后我就跟肖虹说，你打开窗看楼下是不是有个跨自行车的穿白色体恤的人。我瞥见有个人影快速探了一下，我就完全肯定没猜错。不过肖虹矢口否认，这只是女生的耍赖伎俩，我得意的走了。
我的睡眠质量不高，如果在晚上11点之前入睡，保齐了要在凌晨四五点醒上一次。有一次，我在凌晨四点收到肖虹发的信息，内容就是发个牢骚啥的，而我恰好看见了，于是就礼貌的回复，毕竟这个一个好青年的优良品质。这一回复，肖虹兴奋坏了，然后就要继续跟我神聊。她说自己心烦睡不好，每天都要早起，早起的时光好空虚。其实我那时候的状态还不是清醒状态，迷糊的样子，无论她发什么，我都是回复表情，或者是“嗯”“哦”“啊”之类的助词。但即便是我如此敷衍的回复，依然得到了肖虹极大的认可，以至于以后的每天都会在凌晨收到她的信息。
夏天的时候，人们总喜欢在吃完饭后去公园走走，不过这个本来可以老少皆宜的全民喜好目前有些转变。以前是年轻人蹦蹦跳跳，老年人闲庭信步。但是这种泾渭分明现在显然发生了反转，老年人蹦蹦跳跳，年轻人闲庭信步，而且老年君们占领了城市里的各个公园，跳着销魂的广场舞大有冲出宇宙之势。肖虹只得牵着她的狗狗去江北溜溜。因为再去遛狗的时候，她又拍了一张照片，这是江口灌丛的一朵花。于是我马上跑过去准备来一次偶遇，我找寻那朵花然后通过时间计算步行的大致距离，果然被我得逞了。肖虹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逗得我乐不可支。她说我是福尔摩斯，我不敢如此高调，连说：“不敢当，不敢当”。她看着大江跟我说：“我太喜欢这里了，一条大江，蜿蜒曲折，两岸花红柳绿，水气还带着花味。”我看着这条破江，一点都没感觉到有什么好，小时候还能在里面洗个澡游个泳啥的，现在只能充当垃圾当然搬运工，看那水浑的，我都不好意思说。“这有什么，这种江每个城市都有，司空见惯的。”我漫不经心的说。但是肖虹的眼神却突然变得黯淡不无感慨的说到：“我没看见过，我从没看见过这样宽大的江，两岸还有这么多花，可以有这么好的路可以在上边慢慢走。”“这江还大啊，我一个猛子就能过去了，那你要是看到长江还得了啊？”肖虹突然眼里放光：“好啊，你带我去呢！”我觉得说错话了，傻笑着想糊弄过去。
肖虹在一个火锅店当文员，从她发我电脑桌面的截图来看，我猜她是个会计。但是后来证明我猜错了，她只是一个文员。因为火锅店的员工流动比较大，需要经常招工，而她就是负责招工的人。经常上网站发布招聘信息，所以她才有这么多时间来跟我胡侃。除了招工，她还要负责给员工计算工资，所以到了月末就非常忙，一忙就会将在干的事拍一照片发到朋友圈，图个……到底图个啥我也是不完全了解，后来我多方打听才有个大概的谱——图个心情的发泄。我当时以为是图个安慰，所以就会赶紧给她一个鼓励的表情。不知不觉中我找对了一条叩开她心扉的门。坦白讲，我没有恋爱经验，这种路数完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以至于后来她拉着我问为什么会喜欢她这么执着追她，我一时没忍住，说了句“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我想我当时肯定是脑子抽风才会说这句。因为“死耗子”这个身份，她跟我赌气闹别扭，这可整惨了我。
既然女同志闹别扭，男同志就得千方百计讨好之。花钱消灾是更古不变的道理咯，所以就得给她买买买。买件衣服啥的最实在，女同胞们没有不喜欢新衣裳的。还好那是在夏天，热天的薄装相对来说价格便宜些，如果发生在冬季，那错误的代价就成几何型增长。
果然，肖虹未能免俗，看在新衣裳的份上，她权且原谅了我，而且因祸得福，她将我们的关系更近了一步，我指的更进一步的意思是她邀请我跟她一起住。
这个幸福来的有些突然，甚至令我觉得发展太快了，毕竟，在此之前我对女同胞最大的亲密就是一同吃过饭，在同一碗菜里夹过菜。
我有些迟疑，我很胆怯，我害怕发生点什么，虽然我同样很期待。但是冷静过后的我并没有上当，我肯定这是一个陷阱，如果我兴高采烈的一口答应，她会立马翻脸说我是色狼。我觉得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简单，多点心眼提防一下并没有坏处。该是自己的东西迟早都会是自己的，所以给些耐性多等上些时候，意味会变得更微妙。
但是，我相信肖虹是个简单的姑娘，只是我不能趁人之危，就坡下驴，有失我标榜的身份。
没有节制的骄傲是会得到教训的，很快这个教训就来了。她说一个以前追过她的男生又回来找她了，这让我很有醋意。但我又不能正大光明的跟那个男人怼，因为我怕在气势上会落下风。如果对方大喝一声：“你是什么东西？”我猜我就会怂下来，得自我反思一番：对啊！我算是什么东西？其实这个问题困扰了目前生命里大部分的时段，比如我小时候经常会看见我叔叔殴打一只土狗，因为这只土狗经常翻越围栏冲进叔叔的养猪圈抢猪食，用叔叔的话形容这狗简直是伤天害理，只要被他逮见，准是一顿狂撵。我就在想这只土狗是什么东西，竟然几次三番挨揍但就是锲而不舍的抢猪食。我又是什么东西，不用跟其他东西抢吃食但却毫无斗争精神。有一次我跟着这只土狗，想看个究竟，我越跟它越跑，它越跑我越跟，终于将狗逼到了绝路，但这时候，这只土狗却变换了姿态，一副“再跟着我就跟你拼命”的架势，对我呲牙咧嘴的低吼。那是时候我开始害怕了，拔腿就往回跑。这只土狗还反了天了竟然敢倒追我，虽然我很不情愿承认我很怂包，但是腿倒是很诚实的越跑越快。等见到人了，我心就开始稳了下来，一只破狗还反了天了！我一把给站住了，我慢慢回头看狗，它隔着我老远也停住了，不停的朝我叫嚣着，我一抬脚做势要追的样子，土狗嗖的就跑了。我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我发现了一个事实，我跟狗其实没啥两样。一直到现在我都是不愿跟其他人作势，不然我又会体验到自己跟狗没啥两样的感觉。
虽然我感受到了威胁，但是我却表现的无动于衷。肖虹特地着重说，那个人在她下班的路上堵他，我依然无动于衷，我觉得法制社会那厮指定不敢造次。以上是我全部的心理活动，十分淡定，至少在脸上表现的是这样。但是肖虹没能看见我淡定的脸色，因为她是在微信上跟我说这些。不过我的确无能无力，我不能突然化身混社会的样子去恐吓那人一番，万一被他恐吓去怎么办，我很清楚记得那天跟土狗对峙的场景。
我也害怕因为这个肖虹会对我不再搭理，所以我给她买了件衣服，因为这个男人而破费，令我恨上了这个男人。肖虹穿上新衣服很开心，蹦蹦跳跳的牵着狗走在开满各种唤不出名字的花儿的江边。看着这个背影我开始怀疑这个男人的存在性，是不是自己被耍了，为了不确定的潜在敌人我竟然乖乖就范了。下次要再碰到此类情况我务必要瞧上一眼以便确认，不然我会失眠的。
肖虹跟我说她有一个姐姐，二十岁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外省的男人。但是她父母不同意姐姐嫁这么远，可是这个姐姐是属驴的，就要跟家里人反着干，竟然跟着那个男的跑到了贵州老家，一呆就是十年，生了两个孩子。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父母无计可施，只得求着女儿回来见上一面。说起这些肖虹脸上挂满了泪珠，她说心疼死爸妈了，所以她一定要找本地城里的，自己是唯一能让父母欣慰的女儿一定要做的好。说完后又提了一嘴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是个外省人！我猛然被呛了一口：那这个男人真够衰的，出身这个事情又不是她能选择的。
这样说来，这个男人应该是真实存在的，而且他对我毫无威胁，我突然心疼了一下自己，白费了件衣服不是。
不咸不淡就是秉烛夜谈，夜谈能快速的增进感情，因为我能明显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她对我谈起她闺蜜的事情，对我谈起读书的事情。肖虹是一位山里妹子，老家是一个少数民族聚集地，不过她说她是汉族，这点我倒不在意，肖虹自己挺在意会着重说自己是汉族。山区里，相对落后的地区，去最近的县城沿着新建的水泥路坐城乡大巴车要两个多小时，她所在的村到镇里还要骑上个半个多小时的电瓶车。但是肖虹还是嫌那个县城太小，就继续跑到市里，这里人更多，楼更高，她喜欢热闹。虽然我们这边是沿海地区发达省，但也是一个多山的省，山里和城市的经济相差悬殊，年轻人都要往城市跑，落后的家乡已经不能满足她们已经发展的需求水平。我自己也很少回到乡下，虽然从城里到自己老家驱车也才三十分钟，但是老家的氛围跟城里显然是没法比的，就算回去过年，依然觉得农村太凄凉。所以我很理解肖虹的内心思想，就是想努力成为一个城里人，这是很多现代人的共同想法。
因为我很能理解肖虹，每次她有困苦的时候找我倾诉我总能安静得听完，并且正儿八经的给她建议。说完这些建议我也就忘了，这些都是我临时的起意，具体有没作用我也不得而知，但是我还是装作一本正经的帮她开导，显然，对她而言很受用。有时候嫌微信上面的一言一语的太费劲，她会直接打我电话。但是我更喜欢微信聊天，这样发挥的余地会更大，电话里怕自己装的不像。
有天夜里，跟突然直接打我电话，叫我过去陪她。这让我不知所措赶紧问她出了什么状况。她支支吾吾也不说清楚，就是问我能不能陪她，她需要我。我听完后拿着手机发呆，嘴唇哆哆嗦嗦的好久终于下定决心：“那你等我一下。”我放下手机，思绪还没稳定，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准备出门的时候我瞥见手机上有肖虹的信息：那个男的在我楼下，我好害怕。焕然大悟后的我赶紧跨上那辆电瓶车，这时候我的座驾已经从自行车升级成了电瓶车，速度上进步了一些。
很快就到了肖虹租住的房子，刚到下面我就左顾右盼，想找到肖虹所说的跟踪她的男人。但是我没有发现有可疑的人，我想这个男人能这么阴险吗，难道藏在一个逼仄狭窄的空间远远的注视这里。晕，我竟然打了一个冷颤，噔噔噔爬上四楼，这个昏暗的楼梯竟然看起来有些恐怖，声控灯不合时宜的亮起来，照亮一半潮湿的走道。我赶紧上去敲门，被恐惧支配的感觉的确很不好，脑里闪现的是一个猥琐的人脸缩在黑暗狭长的甬道里，在时亮时暗的光里映现寒碜畸形的僵笑。
我赶紧将这种奇怪的画面擦去，强作镇定，肖虹给我开了门就要抱在我怀里。又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操作，大脑明显宕机了好几秒钟。慢慢的，慢慢的我将肖虹移到床上，我看见她的脸上有哭过的痕迹，好似经历过超委屈的事情，我想好好看清楚但是肖虹只一个劲的钻进我怀里。我只好也紧紧抱着她，我相信这样是她目前最需要的。不过我还是没有消除那张摄人的脸，忍不住问她那个男人真在下面吗？肖虹没有说话，只是用更紧箍我的力告诉我不要问。我茫然的就这样抱着她，心里却开始想着接下去是否要干点啥，比如完成恋爱中比较重要的第二步，甚至……可以连第三步也可以……我都不敢想了，因为我笑了出来。这一笑让肖虹有些始料不及，她疑惑的看着我，我赶紧解释这样抱着太值得高兴了。然后肖虹凑上来主动勾引我做了第二步事情。
二
那天我被留宿了，我劝自己是因为保护女生免受无良男子的骚扰，自己才没有坚持原则。但是具体事实是如何，我已经记不起来，更多的是我不愿记起，反正我不会承认是自己主动要求的，因为我想过要离开的，只是当时暧昧的气氛令我迈不开腿而已。反正过去了，也就放任过去了，就当自己跨过了人生必须要跨的门槛，假装自己更成熟了。
但我不敢每天都留宿，我还要应付自己本来的生活轨迹，夜不归宿对我来讲是一件以往不敢干的事情，所以我劝自己要给自己一个适应期。
肖虹对我拿出一瓶香水，神情很飞扬的样子。那个瓶子跟个鸡蛋被拉长了头颈似的，头颈这里还有一圈一圈的纹路，我突然脑补了戴颈套的泰国人。肖虹说这是一瓶“真我香水”。我不懂香水，对香水的认识只限于它可以让人遍体生香。只见肖虹小心翼翼的打开瓶盖，滴了一滴在手腕上，然后赶紧关上拧紧。她将两只手腕互对这搓揉了好一会，然后伸出一只手凑到了我弟弟鼻前示意我嗅一嗅。果然，怡人的香气丝丝蔓延进来，触碰到鼻内的每一个细胞，然后气味会变换不同的味觉，嘿，还真神奇！见我夸这个东西，肖虹得意的笑起来，这个宝贝可让她乐上了天。然后她跟我说就这丁点的一瓶，价格老贵了，说完价格的时候她更得意了，不过转眼就失落的叹个气低声嘀咕了一句：“快赶上半个月工钱呢。”好家伙这玩意够买上好几件衣服了，不实用，我在心里嫌弃了好一会。
肖虹还给我看她以前的照片，小时候的照片，读书时候的都有。我也安静的看着，偶尔她还会说点回忆故事。突然指着一个小男孩说：“这个是我的迷弟，从小就喜欢我，不过我不喜欢他。”我饶有兴趣的问：“那他现在不追你吗？”肖虹迟疑一下回答：“追的吧，每次会山里都要来看我，不过我都不理他，他跟着他爸给人家做装修……”突然停止，肖虹不愿多说了，觉得说这个气氛尴尬，她拿出她和闺蜜出去旅游的照片，给我看这些。肖虹很喜欢外面的世界：长亭古道，烟雨楼阁，琉璃金瓦，水色高桥。她说人不能做井底之蛙，你不出来看看就真以为世界只有开门见山。我知道她说的意思，但是我依然说了一句：“山里生活多舒坦啊！”她给了我一个凌厉的眼神：“让你住上几个月你就不会这么说了！”说的也对，好像是这么个道理。想起《甲方乙方》里面的体验农村生活当然企业家。天天叫嚣着要远离城市回归农村质朴的生活的人不见的是真的乐意，就那么一喊而已，真让她去真待不了多少日子。反正我是待不了要啥没啥，看个电影还不得驱车去城里。
小时候读书，老师就老是说知识改变命运，让我们有多大能耐就使多大能耐，离开农村等发达了有闲心了再回来发展农村。那个时候不太懂啊，用觉得吊儿郎当的混子活的最潇洒，现在懂了，这么接地气的告诫没有被我记在心里，挺愧对老师的苦口婆心。
“我读书不好，但是这不能阻止我离开山里的决心啊！”肖虹发出压抑的感慨，“我妈跟我过，结婚是女人的第二次生命！”我的天哪！我被惊吓了，惊吓我的是我发现我不能平静的接受这个观点毫无顾忌的说出来。虽然我部分同意这个观点，其实这是女性自我贬低的一种意识形态，普遍存在于旧中国，现在依然存在一点也奇怪，但是却很少公认听见。我内心的感觉很纠葛，或许山里的人的这种思想更普遍吧！但我好像不得不面对这个艰难的事实，因为我不确定一个事实。虽然这个事实以前也怀疑过，但是不充分。她不喜欢外地人我以为的意思是她不想和她姐姐一样嫁外地人，这样父母亲就不能陪伴。现在，我好像有了其他的答案，就是她把婚姻当做筹码了，当做一个成为城里人的筹码。可是我不是城里人啊，难道是我讲的本地方言让她误会了吗？
我们这边是江南吴语区，方言种类繁多，每一个县城就会有完全不同的方言，所以依照方言的确可以很清楚的分辨是不是本地人，但是本地人也有是农村的呀？难道她认为这边农村的人都会是富裕家庭吗？！现在的我脑子里充满了疑惑。
我是不是要跟她说一下我的身份？这是我现在最大的困扰，说了这个会不会就玩完;如果不说，这事也兜不住啊，我是不是就成了爱情骗子。怎么无缘无故我就成了骗子了，真是有够衰的。
虽然近年来城市发展迅速，版图扩张日渐盛荣，周边的村拆一个就创造上百个百万富翁，都说发家致富能拆迁，奈何命运有别，老家离城三十公里呢，要拆到我家，估计我已白发苍苍。这条捷径对我早就堵上，曾经的我还指望过彩票呢，编制过无数个美丽的梦。我怎么也没想到过我会成为别人的梦，我罪过大了。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跟她坦白交代以免耽误她的人生理想。但是我终究不认可那是一种人生理想，我将其视作是一种狗屁，哪有将希望建立在别人身上的，我曾听别人说过这种想法叫作妄念。但是我何德何能要去改变别人的人生理想呢，况且她也没说非我不可啊，她不是在物色吗，说起来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努力呢。而我却在这里胡思乱想，分析来分析去发现自己是在自恋。
肖虹上班去了，我休息。我还在做着这些无聊的思想斗争，同样是无聊就会找点手头上的事情。我发现电脑上有肖虹另外一个QQ号，是一个我不知道号码，在上面的人极少，恰好还收到一条信息，质问为什么不理他。人总归是个充满好奇心的动物，我就看了，竟然还有不少聊天记录。看的出来最近肖虹不爱搭理他，但是过去的记录交流挺频繁。不看不知道，看完心惊肉跳——那瓶香水竟然是这个男人送的。看记录然后联系现实我断定这个QQ上的人就是肖虹所说的骚扰她的外地人。看得出来是这个男人非常喜欢肖虹，但是肖虹拒绝。为了挽回，男人送了她一瓶香水，肖虹收了东西依然对此君不予理睬，导致那天此君来这里堵肖虹，肖虹害怕便呼唤了我。看完聊天记录，感觉读了一篇精彩小说，故事曲折离奇，充满了意外，竟然还考验了人性。我赶紧消灭了记录，关了电脑，心头有些落寞，还有些凉。
不知不觉中是我被套路了一番，不对，算是被利用了一番。谁说城市套路深的，明明都一样深，我需要冷静一会。
我的心态开始变了，变得不再那么殷勤。开始在每做一件事之前都仔细考量一番，这种负面消极的情绪一点一点的扩大化，我也没有想掐灭它的举动。
人的情绪真的很难骗人，肖虹立马就察觉到了。原本河边散步我走后面现在我走前面，原本吃饭的时候我会给她夹菜现在只顾自己吃，原本对她言听计从的现在假装聪耳不闻……“你怎么了？”肖虹皱着眉头问我。本来我还闪烁其词想搪塞来着，但是她目光坚毅不容我逃避当然余地。我面红耳烫，我不想揭开她遮盖的秘密这样会太过分，思来想去，只好沉默。男人在关系出现矛盾的时候总喜欢选择沉默，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真是境地两难。肖虹不依不饶，非要问出个子丑寅卯不可。万般无奈下，我只得说出我也是乡下人这个事实，我觉得很自卑，也很痛苦，然后装出一副悲伤的样子。
有了答案，肖虹不再对我究根刨底的追问，像泄了气的皮球转头干其他事去了，他有了心事。
世间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成了路后选择回避，久了以后，这个条路也便回到了没有。大家都怀着不愿明说的想法，权衡着各自的得失。我不知道该如何，更多的像是等待她的裁决。有时候的想法是死寂：肯定就这样完了，完了也就了了，劝劝自己没什么;有时候的想法的侥幸：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嗯，应该是还这村。心情低落的时候居多，常常发呆，同事都看出来了，问我是不是有心事。我的心事简单，支支吾吾的就被他知道了。他倒不在乎，跟我说这种事多的去了，感情就是逛街走走瞧瞧，挑挑喜欢的试试新奇的，最后选择一个各方面合适的。搁平时这样的言论我是不屑的，但是在我心情不佳不想言语的时候倒是听进去了，琢磨琢磨也TM有几分道理，就是比喻不太合适。
裁决迟到了，但是没缺席，因为我在翻看她朋友圈的时候发现一行字：非对方的朋友只显示最近十条朋友圈。我突然感觉释怀了，突然放空了很多，长长吐了一口气，合上了朋友圈。那种情绪很复杂，没法形容，我还在自问要不要表现得悲伤，可是做不出来。好像所有的情绪被锁进一个盒子里，拿不出来，也不知道该如何打开那个该死的锁，投入到工作里，机械的开始。
我还能跟同事开上几句简单的玩笑，但这个玩笑明显是跟自己开的，就是告诉自己：你看，我还是很乐观的，这些对我而言好不重要。这么尴尬的玩笑，竟然还要求自己发出几声尴尬的笑。同事问我：“怎么了，吵架了。”“不会吵架了？”喃喃回语。“是你不要她还是她不要你啦！”同事的八卦心态被撩了起来。“算是她吧……”说这几个字的语气突然就不对了，最后是拖着长长的哽咽。我真不知道为什么那把锁突然开了，从盒子里跑出的是一连串的酸楚，一发不可收拾，止不住的伤心跟雪崩一样，干脆我也就痛快了起来，反正已然止不住那就更加痛快一场，最后嚎啕了起来。“好了好了，为个女人什么样子！停了停了！”看见我的丑态，同事提高分贝喊着我让我听，男人流泪是挺不好的样子，为了女人很不值得。好像这样想也没什么不对，但是情绪上还没能控制，已经身不由己，眼泪还在倾泻。“没，没有~我没有为女人，我为我付出的真心。”我想我的确是为了这种真心付出的感情最后被发现丢进了下水道的遗憾而祭奠。或许同事是不信的，但是我还是要说。他说我矫情，让我学着坚强。我明白他所说的坚强，但是我不愿承认，虽然事实上他这样的想法活得更通透，然而我还是不希望跟他一样。
三
从此我们没再联系，因为肖虹将我删了，我能想象她删我时候的心情，是很纠葛的抉择吧。我只能这样想，只有这样我才不会觉得自己一无所处。
我没有删她，因为删与不删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反正也已经是一段往事，留着这个是往事真实存在的证据。
我以前相信一个人的爱只有一次，真心的给，会淘干净，然后就给完了，如果她走了，这爱也就没了。错过一个最想爱的人，女人会越来越挑剔，反正都不如他;而男人会越来越随便，反正都不是她。精确的计算哪一次才该是彻底付出爱的感情呢？或许我没有，也或许是有，投入的多少且不论，投入的真假那肯定明白，不然我为什么会哭呢？
真心的付出未必都会被温柔以待，但是付出的不是真心而换取的温柔也不会那么透彻吧。兜兜转转一来回，不怨老天开玩笑，都是切身经历，不悔生活本色才能微笑面度。
即便在某些时刻，我依然会记起那么个人，会不由自主的翻看翻看往事，回忆是一帘锦缎，冬日的时候要拿出来晒晒，祛除里面因岁月久远沉积的腐味。
翌年开春，花繁锦簇，人的心情也会跟着似跃盎然。院里去年开过花的枝头，又长出了新苞，只是这花开的样子会不会跟去年一样，就不得而知了。
接到肖虹的信息，这可挺惊奇的。只是说心情不好，晚上失眠的厉害，想到我，失眠的时候可以聊聊排解的我。她加回了我的微信，但是肖虹没敢多说，只说些不咸不淡的问候，但是越假装镇静越异样，在薄膜的后面有一股难以遏制的宣泄即将摒裂。我慢慢的应和着，我等着她慢慢说出来。
结束了和我的关系，肖虹马上投入了寻觅新的感情的道路上。以前的老同事，自己开网店做淘宝卖东西，效果不错。机缘巧合之下两人在QQ上聊了几分，这位同事就想邀请肖虹一同做，并承诺会给予帮助。肖虹显得比较犹豫，因为这个新事业的话题两人开始更多的话题接触。同事比肖虹大上几岁，人显得成熟老成，说话也恰分得体。久了以后有些撩动了肖虹的心。并在接触了一段时间后半推半就住到了一起。肖虹也开始承认这段关系的事实，毕竟这个同事目前的事业还算不错。
两人住在一起一段时间后，生活发生了异样。原本表现很温柔的同事说话开始变得刻薄，原本会抢着洗衣服后来就随意一丢就不管不顾，原先殷勤关怀备至后来不咸不淡，肖虹重感冒也只是嘱咐肖虹去打针，为了避免传染，暂时搬离了住处。
肖虹受到了巨大的欺骗，甜言蜜语温情款款的虚伪外表无非是为了和自己睡觉而假装的。肖虹看透了这个男人的嘴脸，于是她愤怒的跟他吵了一架彻底终止了感情。用她自己的话说：恶心的事情，恶心的虚伪。
这是肖虹跟我说的其中一件事，她在说她经历的噩梦般的事实。
而真正导致肖虹彻夜失眠的是另外一个事情：她怀孕了。
这是不久之前发现的，而且不是这个人的，真正的播种者目前处于消失状态。
肖虹在苦恼一件事就是要不要打胎。我声严色厉的告诉她必须打掉，现在如此糟糕怎么能行。我问那个罪魁祸首呢，她告诉我失联了。她很怕，哭了一夜了，也不知道能跟谁说，有很多无形的手从黑暗里伸出来抓她。她希望他只是有事情耽搁了，而不是不要她了。听得出来，这事肯定是个悲剧，但是心存一点幻想也不是什么坏事，生活还是要继续，不能一下子就被压垮了。
我一直在陪她说话，缓解她的情绪。慢慢的，她开始说这个事。先告诉了我上面这个事情，这个事使她掉入了另一个坑。
跟那个男人介绍以后，肖虹又回归了原先的生活轨迹。但是伤害还是留下了不小的痕迹，一直开心不起来。她在朋友圈直接发自己难过的状态。一个以前交友不甚了了的一个男生走进了她的生活。这个男生叫煊赫，显然他父母对他的期待很高。煊赫是个官二代，也算不得大的官二代，父亲是市日报社的副社长，母亲是市人民医院的院长。望子成龙的期望有些潦草，看起来很是魔怔——不工作喜欢拈花惹草。
煊赫跟肖虹早先交友聊过，但是肖虹没太搭理人家，不咸不淡后估计人家就转换目标了。这次肖虹心情不佳的朋友圈被他看见，估计是觉得一次好机会，于是就来跟肖虹套近。女同志从来不会在脆弱的时候拒绝别人的关怀。肖虹说是他的言语说的特动听，原本冷冷的心被说的渐渐暖和。我还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操作。后来的情节跟我原先的差不了太多，就是每天早安，晚安平时关心的言语。
煊赫套出了肖虹租房的位子，每天早上将早餐送在肖虹门口，走了后再告诉肖虹开门。这是最打动肖虹的地方。这样细心温柔的男生搁谁都会有好感吧，这个还被我学了，只是我懒得早起，估计是学的会做不到。平时隔三差五会买些零食放在门口。我说：“你就是被这些小恩小惠给迷失了！”肖虹没有反驳。
女孩子都是骗到手的，不同的是他愿不愿意骗你一辈子。煊赫就是没有这个打算的人。煊赫不仅给肖虹麦零食也给她的狗买零食。不过听肖虹说下来，他只是会买吃的东西，其他东西一概没有。这不得不让我总结了一条规律，凡是不会给女朋友买吃以外东西的男朋友都不太靠谱。因为买吃是最不需要动脑子的，买其它装饰品是需要动脑子。比如买衣服你至少得了解她的身材，知道哪个码数合适，知道喜欢哪种风格，如何搭配着买，这些都需要花精力去了解，愿意花心思去了解女朋友的男人是在用真心在交往的。不敢说绝对吧，但至少可以筛选一大部分。
肖虹显得挺好搞定，甜言蜜语加零食就搞定了。上一段的糟糕记忆也快速的消散，她觉得自己挺幸运，会遇到真正关爱自己的。没到一个月，肖虹和煊赫就住到了一起。
煊赫的确很懂女人，生活里对肖虹的体贴细致入微。如果肖虹要喝水，他就会去将热水和凉水调到最适合的温水;入睡前会将肖虹的脚放进自己的胸口捂到暖和再刚入被窝;去饭店吃饭会仔细的将碗筷都擦拭一遍;永远不用担心杯子里的饮料会空;想吃多少饭他保准给盛得刚刚好好;过马路进出门指定会牵着她的手然后会开门给女士先行等等很多都让肖虹觉得这个男生真是了不得，跟定制似的完美男朋友。
肖虹说她自己撒娇会发脾气，每次发脾气煊赫都会完美包容，一脸晴天的脸庞对着自己闪着扑棱的睫毛，她说那个瞬间仿佛世界就此停止。我说：“所以其实你还在贪恋他的温柔！”肖虹没有反驳，应该算是默认。“所以你还在犹豫要不要打掉孩子。”我已经看穿了她的心思。就照她的描述的确算的上是一个好男子，我自叹不如，很多细节我是想不到如此的。但不正说明了一个问题他如此老练就是一个熟练工，将女孩的脾性抓捏得恰到好处，得经历了多少次练习啊？简直就是情场老油条啊！我的言语自然有贬低的意味，我做不到，但别人能做到我显得很生气，我暗暗诅咒这个混蛋。
煊赫跟肖虹说了自己的家庭，可以通过爸爸关系给肖虹换工作，这令肖虹更是心花怒放。当肖虹提出可否见他爸妈的时候，煊赫就突然黯淡了，跟肖虹讲自己是独子，爸妈比较保守希望自己能找个门当户对的老婆。但是请肖虹放心，他会去求他爸爸给肖虹安排好工作，等时间长了，事情就会变得水到渠成。这种套路我在电视剧里看的多了，不过对于迷在局中的人来说却是一个完美法子。肖虹也很想能换个工作，虽然能在大城市工作，但是没学历没关系只能干些杂活，赚不了多少钱，所以有能改变的机会，肖虹是很憧憬的。
我说：“你们在一起了多久？”肖虹回答是刚上个月的事情。认识煊赫的时候差不多是在过年时候，那时候过年空都在微信上聊。过完年回来工作不到一个月就在一起了。那我说现在刚四月，也就是同居一个月多有限。那这个家伙倒是腻的挺快啊。
“我告诉他我怀孕了！”我焕然大悟，不是腻了是事情搞大了，害怕了。“三天联系不到了，昨天发现家里的他的东西都不见了！”“所以你才紧张了？！”肖虹带着哭腔，说着“我该怎么办”。“我觉得你先断了对他的念想，这明显就是个大骗局。”“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大姨妈一直都很准时的，这次没有来玩就很怕去查了一下真的中了。所以我就跟他说了……”肖虹一直带着哭腔，说话断断续续的，听得很是费劲。“那你们不戴套？”“他不喜欢！我也没办法……”“他不喜欢就没办法？你都不会保护自己吗？我去……”我很激动，都不知道哪冒出来的火气，完全遏不住，干脆就不压了随它发泄，我觉得有时候骂人比安慰更管用。“东西都拿走了，你还在做梦啊，赶紧死了心去打胎，不敢的话我陪你去！”肖虹拒绝了我，不想麻烦我，内心觉得羞臊。我又叫肖虹跟他去说叫他陪自己去医院，肖虹也拒绝了，她说自己就像个笑话，没法面对这些。“那你叫他给钱，打胎的钱总要他出吧！”我是将这句话咆哮了出来，不断追问肖虹，如果肖虹不愿开这个口，我可以去日报社门口拉横幅。听到我要把事情闹大，肖虹急了，突然提高了分贝骂了我一通。肖虹不想事情搞大，怕被人知道，这种事情真是太丢人。并且警告我不用管她的事，找我只是因为失眠心里堵想说说话，如果我这样去搞只会害了她，她也会恨死我。
挂了电话，我茫然：这个世界真是狗血！
我在想，当初离开我的时候如此决绝，虽然我内心也是捉摸不定，可能还是希望分开的想法居多，但是真的分开后我可是流了一斤眼泪水的，我虽然做的没有他们那么体贴，但是我是真心真意付出过的。怎么转眼到了别人那里就成了随意耍弄的玩具了？真是肖虹的悲哀，还是我也是该悲哀的一员？
作为朋友，我还是关心肖虹，关怀了她的身体情况，然后问她如何打算。
肖虹已经去医院检查了身体，胎儿才刚形成可以用药物流产。我不懂这些，也不知道要承受什么样的痛苦，但总归感觉这跟剜下一块肉没什么差吧。我就说我去照顾你吧，打胎总归身体虚要好好养，不然影响以后生育，这是我的想法。但是一说出去，我就有些后悔，我想的挺多，不管是不是自作多情吧，总归是想了这些。我怕旧情复燃，对于她只是可怜的关爱，不敢有关于情感的联系，虽然我不愿承认，但是我打心里对她有了一份嫌弃。
说实话我对中国传统的贞操观念是厌恶的，谁没有追求真爱的自由呢？谁没有自由支配自己身体的自由呢？当口号与观念与自己的切实利益相纠结的时候，我们就退却了，我们选择了凡人的自利，希望自己的女人是一个忠贞的女子。我没法面对自己的纠结心情，干脆就不去想了。对于肖虹的关心我也只敢点到即止，如果真让我去日报社拉横幅，我是怀疑自己的，义愤填膺的时候大义凛然，如果真要去实现，恐怕就要畏首畏尾。总归，我们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有朴素的价值观，但更有原始的自我保护，懦弱的人往往活得比较长久。
我看见肖虹拍的中药的样子，她跟我说这东西超级难吃，吃完以后肚子超级疼，发作起来要虚脱。我说为什么要喝中药，没有其它不痛的方法吗。医生嘱咐她说这样更安全，说了一大堆，反正都是不懂的言语，只是说这样打胎对以后生育的副作用小，肖虹就听取了这个方法，如果顺利半个月去检查下应该会可以。
这半个月，肖虹会找我说话，显得很凄惨。是我觉得凄惨，一个人在离家很远的城市，想极力融入城市但却一直如愿，被骗被伤害还只能自己扛。至始至终，只有我和那个渣男知道她的事情，她没向其他人透露过，跟店里请假休息也是用了年假说是出去旅游，她怕丢脸。
我也很虚伪，再没有说过要去照顾她之类的话，内心很矛盾，甚至后来害怕收到她的信息，我觉得愧疚，她把我当精神支柱，我却嫌弃她，想起来真是讽刺。
我很好奇那个煊赫怎么样了，肖虹说不知道，微信已经删了，这个人就当被吹进了江里漂走了。我说他应该去找了下一个目标，很久肖虹没有回复这句话，不知道她是不想回答还是选择没看见：人应该很难正面自己被伤害的事实，能够过去就希望赶紧过去，然后紧紧闭上，封死，直到永远。
我理解肖虹的心情，但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我更着重在意这样的渣男应该被公布，被讨伐。我知道，这源于我内心深深的痛恨，因为和他们相比，我们显得太没存在感了。于是我将人物化名，事情编辑成一个故事发布在一个本地论坛上。虽然这样的行为显得幼稚，内心娇柔了各种样子的心情。我在文末用尽了险恶的字眼咒骂，我知道，当事人不会看到，即使看到也不会在意。他们还是会继续践行他们的卑鄙。
受了半个月的苦，再去检查已经堕胎成功。我叫她给自己好好补补，她恹恹的说算了，自己身体好，打胎花了太多钱，吃不起了。我犹豫了半天，给她转了一点钱，叫她一定要去吃个鸡煲。肖虹退还了转账，感谢了我，说她知道能照顾自己。
心情五味杂陈，跟她聊天就像在拖一张挂满血肉的网，画面看了难受。
我如果真有爱心，应该在她身边安慰她，带她去吃东西，为她挡避侵袭的风雨。但是没有，我能做到至多的事就是言语的关怀，显得惨白。内心一直在纠葛，拉锯，渐渐被丢进时间的泥淖。时间是最好的疗伤剂，对于肖虹更甚，她努力将这些粘满秽色的过往深埋进坑里。“你会放下吧？”我怀着歉意，问她。对于自己的无能为力，我是深感愧意。“不知道，应该会吧！”肖虹心事重重，“这事就过去了，不要再提起，好吗？”我答应了，我重重的答应了，其它事情我无能为力，这件事我一定会做到。
她的生活真是阴雨连绵，按说追求某一种生活方式无可厚非的，只是为何，她的雨天都是雷暴呢？
肖虹没有再删我微信，但是也不再联系，不约而同的默契，只看看，也不言语，看看对方时断时续的生活片段。
没过多久，她离职了，离开了这座城市回到了原来的县城找了一份工作，依然是做关于人事的工作。我没问为什么会回那个县城，我猜想是换个环境吧。老的环境总会勾起过往的记忆，她不想被勾起就只好离开，去适应新环境。
偶尔看见她朋友圈炫耀换了新手机，看意思是男朋友送的。的确是值得炫耀，只是这个男朋友是何许人也，有一些好奇。我不会去问，只会凭想象：会送贵重的礼物，应该是个看重她的人。
再过了半年，肖虹的朋友圈公布了一张电子请柬。结婚了，我挺意外的，但是忽然一想这都过了一年了，一年啊，世界早变样了。我好奇，点开请柬，里面有新郎新娘的照片，我看着新郎很久，虽然艺术照片经过了修饰，但是囫囵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眼熟。酒席的地方是在肖虹所在的镇上，难不成还是一起的？正想着，脑子里突然映现了那个肖虹所说的迷弟。说是迷弟，其实两人同岁，只不过以前的肖虹瞧不上他，现在的肖虹……我关了电子请柬，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们一路奋斗，跟这个社会斗争，虽说改变不了社会，但是却不想被社会改变。独善其身，真的挺难的。
关于肖虹，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对她来说是一个还不错的结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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