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家旁边有一座山叫做榉林山。它在太平山北侧,因那一带榉树较多而得名。山脚下有一个公园,叫做榉林山公园。
我常常在晚饭后漫步榉林山。从公园入口进入,穿过树冠如盖的小广场,顺着蜿蜒的小路、曲折的木栈道缓缓前行,再沿着上山的石台阶漫无速度地走,走走停停,看两边树木丛生、山石连绵。
由于总是傍晚出发,经常是出门的时候天还亮着,等上到山顶以后,天也蒙蒙暗下来。于是我总能看到心中最好的两处人间美景——山腰看万物生长,山顶看万家灯火。
每每到了山顶,在电视塔旁边的大平台上,安安静静,看着山脚下的城市高楼林立,楼上的窗户里透出温暖暖的光,星星点点。顺着平台走半圈,到了面海一侧,感受海风徐徐,看着海边路灯顺着海岸线蜿蜒,路上车水马龙,像是给海岸线嵌了一道金边,一直延伸到尽头,仿佛跟海岸那边也连了起来。
这时候,电视塔上的霓虹灯亮了,把整个平台也照得明亮,瞬间惊艳了一山的沉默,心中升起一种难以形容的欢愉。
02
岁末年初,工作上事情较多。许久没去爬山的我,终于在上周末找出了时间。
于是早早地收拾妥当,不到下午四点就出了门。可能是冬日较冷,公园里没有别人,小路上、木栈道上、石阶上,都只我一人。一路上,风有点紧俏,树木有些萧瑟。
上得山顶,平台上的风更猛一些,看着山下人家,一如往常的平平常常。转到面海一侧,风景却是极为惊艳。远处,落日、晚霞和海水混在一起,一湾海水和半边天空都被染成橙红色,浪一起,海面上像是撒满了点点碎金片。
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到了晋元帝那句“长安与太阳谁远?”
明帝第一次回答,太阳更远,因为只听说有人从长安回来,从没听说有人从太阳那里来。第二次回答的却是“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宋代有人写过一首《乡思》: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还被暮云遮。呵,我这也算是“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还被晚霞遮”。
起先没有注意,这时候才发现心中的惆怅像那远处的海浪一样源源不断涌起。
这惆怅,倒像是沉默了一山的惊艳。
03
我一直没想清楚怎么面对我的父亲。过去,他是一个勤劳、勇敢、担当的人。可后来,他变了。
种种原因,我现在一直不愿意跟他说话。我宁愿把自己装在工作里,装在忙忙碌碌的日常生活里,装在零星琐碎的柴米油盐里,也不愿意主动去给他打个电话。再难、再喜,也都不愿意。
我知道,无论那个“原因”是谁的问题,也无论他是不是真的错,我现在这种“不愿意”的情绪终归是我的问题,是我的错,这是由我的“儿子”的身份决定的。
我总觉得,有些话是要当面去说的。可每每到了鼓起力量想要迈出一步的时候,又缩了回来。这两年,我始终没有离开过这个城市。客观上,疫情管控,天各一方;主观上,我就是有一些怨,就是不想说。
看村上春树的《弃猫》,有些情景是那么相似。我和父亲的种种空白、无言,让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可我不是村上,我有些话写不出来,拼了命也写不出来。
书上有一段话:如果我们能在人生的某个阶段,从这些角度出发,努力修复我们的关系,也许情况会和现在有所不同。不过对那时的我来说,与其再花功夫探索和他的相处模式,还不如集中精力,去做眼下自己想做的。
现在的我,就是上面句子里那个“那时的我”。海明威的“冰山理论”认为,八分之一的可见在海面,八分之七的不见在海下。可是现在,在我这里,那冰山是深深地悬浮在海水中间的,几乎没有露出海面的可能性。
新年已至,春节将到。心中多了一些无可名状的惶恐及忧惧。多久?到底要多久?
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又一次春节临近的时候,我又一次地期待:有一天,我和他能够和解,也和我自己和解。
希望这个期待不要被辜负。
希望,这个期待,可以惊艳一山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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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忘川,欢迎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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